誰非過客

第76章 歿鷺末路

那個在雨中與劍不世見過面的醉鬼坐在一根腐朽的木頭上,衣著普通乾淨,他身旁還有一隻渾身黑斑點,活像一頭小豹子的大狸貓正在直立著兩隻前爪抱著一個大大的酒壺在喝酒,看起來很滑稽,不一會兒,那隻大狸貓就放下了酒壺,暈暈乎乎的了,然後倒地呼呼大睡。

“你酒量真的是一塌糊塗!這才到哪兒?!”醉鬼大喝著,同時用手輕輕拍打著狸貓的腦袋,又揪揪它的耳朵,“起來!起來!......咦?又睡了,真差勁......”

只好拿過酒壺,自顧自猛灌起來,不一會兒,也醉暈了,然後抓破衣服半露出胸膛,大吼大叫,又哭又唱。

“怎麼就死了呢?啊?!哈哈哈哈,你嚇著我了……江湖飄鳥不念歸,紅塵迢迢斷不盡,飲盡三千世界酒,看透世間清濁心......”

馬空徒,一個一壺不論好壞的酒就能讓他喪失做人的尊嚴的傢伙,綽號“酒見瘋”,而他的那隻大狸貓似乎也被他傳染上了喝酒的習慣,而且酒量奇差,聞聞酒味兒就瞌睡,稍微喝點兒就長睡,人稱“睡狸”。

……

極端的淒涼和悲傷瘋狂湧入他的心,他的魂,彷彿要讓他窒息。

他伸出手臂,胡亂揮著,似乎是想掃去那些足以擊潰他意志的可怕的幻象。

透過窗子的溫暖陽光照在他撲騰騰的手上,亂著無數細小的閃亮的微塵,像一條小小的晶帶不停翻滾起舞。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把他來回揮著的手握住並壓了下去……

境宮,望雲坡。

劍不世站在緋顏的墓前沉默好久,不知道應該對她說些什麼。

儘管她已經聽不到了。

“為何是地葬,羽族不是要歸天——葬於天壤才能安寧的嗎?”劍不世看著墓碑上的“緋顏”二字。

“那是她自己的意思,臨行前就交代過的,她說,這是你和她相識的地方。”

——

關於境宮和鎮海宮,有這樣的比喻:一個是萬古常青樹,一個是沒落的貴族。

境宮位於地原中央,煊赫無二,不必贅述。

鎮海宮位於望川之中的一個叫做靖藍的巨大海島上……

——

華燃曲闌身著境宮青玄兩色的簡單宮服,而寒千素依舊穿著她水藍長裙,隨風飄動。

後者正刀指前者。

“我經常想。”華燃曲闌沒有在意寒千素極具挑釁的攻擊姿勢,只是自顧自陶醉敘說,“我死的時候一定要安安靜靜的,默默無聞的,沒有幾個人見證才好,最好別人根本就不知道我死了就更好了,那樣一定很有悲涼的氣氛,而現在,與你一戰,生死難料,卻有這麼多觀戰者……”

寒千素早就知道眼前此人拖泥帶水的風格,直接無視他的一切發言,輕靈的身姿旋開致命的圓弧刀光,如走龍蛇,撥弄流轉,撕裂了山川,留下道道縱橫交錯的溝壑。

華燃曲闌無奈之下,只好艱難地止住話頭,提劍而起,霎時間雷電大作如神威降世,隱約有獸形在他身後顯現,龐大威嚴,那是他的本相。

……

——

罪劍天罰自出鞘之後,斷紅塵的每一劍都是氣勢磅礴,尤其是起手便能讓她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的劍中悲涼,那種悲涼會如同避無可避的潮水一般襲來,總是讓她有瞬間的恍惚失神。

無所不在的悲涼中,又隱約含了一股豔烈的死亡之感,彷彿一出劍,便已經是最終了,讓她感覺自己好像是陷入了一種空無一物的無助境地。

這是一個非常非常極端的劍者,劍起至死,招行已止,絕非尋常劍境。

……

“哈哈哈!”斷紅塵大笑,深黑的眸子卻是波瀾不驚。

這一笑,似乎蒼涼了世間悲悽了人生,一股雄渾的死氣飄動了無限的空無,宛若天地初開前的混沌,宛若意識誕生前的虛無,繼而蕩劍狂放,彷彿天地末日之時的最後一劍。

……

宛若一座大湖的水全部凝成了冰晶,方才的波瀾大作化成了一片片冰石嶙峋,反射著重重的華麗光芒,而那條水龍也由頭至尾凍結成一條寒氣森森的冰龍,冰龍吐出大霧一般的冰息,瀰漫天地,昂首旋尾,飛舞空中,發出一聲聲轟天徹地的龍吟,震撼千萬裡山河。

但見那一片耀眼的冰之光芒中,一人一劍,劃開驚風霸勢,攜帶力破千鈞又穿行如電的威赫武魄,破冰而來。

只見斷紅塵絲毫不懼眼前的龐然大物,罪劍出,天地變色,縱橫八方。

冰龍怒吼,吐出足以凍結一切的冰息,利爪揮舞,帶著開山劈海的雄勁。

“就只有這樣嗎!”斷紅塵嗤笑一聲。

一劍!破爪!

二劍!碎尾!

三劍!腰斬!

四劍!貫首!

無數的冰屑四散,紛紛揚揚如下了一場冰雨。

就在冰龍終結之刻,寒千素終於完全舉起彷彿憑空重了千萬倍的瑲刃,眉目堅定,長髮飄逸,水藍長裙獵獵而動。

剎那間,威壓滾滾,好似身雖依舊,卻換了靈魂,已全然不是曾經的她。

斷紅塵的眼中終於露出振奮之色,“升魄,惘界最罕見的七魄之一,成勢之後,至死不減,甚至會源源而升,真正的愈戰愈強,寒千素,你總算沒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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