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時晴不加思索:“五月初二。”
她之所以會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從此以後,這一天便成了她的生日,每年一進五月,她便會從白鶴山回來,一是過端午節,二是慶生。
雖然她是孩子,慶生也只是端秀宮裡的一桌酒席,可是她很開心,話一出口,趙時晴便察覺到蕭真竟然按著她的肩膀!
“把你的爪子拿開!”
蕭真怔了怔,慌忙把手收了回來,藏在背後。
趙時晴冷哼一聲:“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田間地頭,動手動腳,居心叵測!”
不愧是蕭小肅的哥哥,天選捱打人。
蕭真忙道:“抱歉,不好意思,對不起,無意冒犯,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
天吶,活了兩輩子,蕭真還是第一次被人當成登徒子。
趙時晴冷笑:“我記仇,這事沒完,我記住了。”
蕭真記仇?什麼意思?趙時晴又哼了一聲,迴歸正題:“說吧,什麼事讓你這麼激動?”
難得啊,自從她認識蕭真,這個蕭真就和活死人一樣,可是剛剛,她分明感覺到了蕭真的興奮。
蕭真看著她,月光如水,沖淡了趙時晴臉上的青澀,憑添了幾分柔婉,而蕭真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另一張臉,那是一個面容模糊的小女娃,像個髒兮兮的破布娃娃,被一群狗圍在中間。
狗?蕭真剛剛想到狗,便聽到一聲貓叫,接著,一隻貓不知從哪裡竄出來,跳到了趙時晴的肩頭,挑釁地看著蕭真,似乎在說:這個肩膀是你能按的嗎?
剎那之間,蕭真想起了京城那漫天的烏鴉,想起了剛剛那隻小鷹,趙時晴,她好像天生便與動物有著不同尋常的親近。
就像十年前的那個小女娃,她除了眼盲,身上還有很多傷,可唯獨沒有被狗咬過的傷痕。
那些狗不是想要傷害她,而是保護?
他緩了緩,對趙時晴說道:“十年前的四月初五,我去往白鳳城,途經青廬縣,在路邊的竹林裡看到一個滿身是傷的盲眼女童,女童大約四五歲的樣子,當時她身邊圍著一群野狗,我的侍衛趕走野狗,救下了那個小女童。
當時小女童受了傷,於是我們就把她送到一個郎中的家裡,並且留下診金,委託那名郎中為她尋找家人。”
說到這裡,蕭真長舒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如果那個女童是你,那麼便是我識人不清,把你送進了火坑,那名郎中定然不是好人。”
趙時晴整個人全都石化了,她張著嘴,看著蕭真怔怔發呆,好一會兒,她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你是說,十年前,你救過一個小女娃,那個小女娃是我?”
蕭真點點頭:“結合你對自己來歷的猜測,我懷疑那個小女娃就是你。”
趙時晴直勾勾看著蕭真,如果目光有穿透力,蕭真的那張假臉已經千瘡百孔。
“是青廬縣?”趙時晴問道。
蕭真再次點頭:“嚴格說來,是青廬縣通往白鳳城的一條小路上,不是官道,因為當時我是趁著我父母不在府裡,偷跑出來的,時間有限,所以那天我花了五兩銀子,才打聽到有一條近路可以通往白鳳城。”
“那你還記得那條路嗎?”趙時晴迫不及待地問道。
“記得,而且我現在的四名侍衛當中,有兩人就在當年跟我一起去白鳳城的隨從之中。即使我有記不清的地方,他們也會記得。”
畢竟,當年他也只是一個年僅八歲的孩子,小孩子雖然記性好,可是童年記憶會隨著成長漸漸淡去。
下一刻,蕭真的衣袖便被扯住,他低頭看去,一隻白生生的小手正緊緊抓著他的衣袖。
“把你的爪子拿開!”
趙時晴一怔,連忙縮手。
蕭真:“我記仇,這事沒完,我記住了。”
趙時晴:好尷尬。
但,只要自己不尷尬,那麼尷尬的就是別人。
趙時晴滿臉堆笑,看著蕭真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活菩薩。
“蕭大公子,不對,甄公子,有緣千里來相會,咱們竟然在這小小的農家小院裡見面了,這就是緣份啊!”
蕭真:“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田間地頭,動手動腳,居心叵測。”
趙時晴笑得像是一朵喇叭花:“甄公子,小女子聽聞青廬縣美麗富饒,民風淳樸,甄公子一定也想去遊覽一番吧,小女子不才,想給甄公子做嚮導,不知甄公子意下如何?”
蕭真:難怪趙廷晗同意她出門,家裡有這麼一個小妹妹,肯定是從早笑到晚,沒病也要笑出病來。
他忽然又想起了公主娘和駙馬爹,難怪他們一直想要女兒,女兒能逗他們笑,兒子.趙時晴並不知道蕭真在浮想連翩,她沒有等到蕭真的回答,便開心地說道:“甄公子這是同意了,好啊,明天我們就去青廬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明早就出發!”
蕭真明明我什麼都沒說。
可是小姑娘這麼高興,他忽然覺得,如果讓她掃興好像是一件很煞風景的事。
算了,反正他和甄五多的行程裡,原本也有青廬縣,那就提前幾天去吧,蕭嶽就在廬州城裡,等他們從青廬縣回來也能見到。
從菜地回來,趙時晴激動得睡不著覺,她索性坐了起來,把小妖抱到懷裡。
蕭真撿到的小女娃究竟是不是她呢,當時只顧著激動了,並沒有細想,現在仔細想一下,便越想越像。
青廬縣,吳地織機最多的兩個縣之一。
符合她的猜測。
盲眼女童,身上還有傷,四五歲。
符合她被父王救下時的樣子。
最重要的就是時間,蕭真是四月初五撿到女童,而父王是五月初二救下她的,從青廬縣到梁都,如果日行夜宿,不做停留,二十多天便能到達,而當年那名惡丐承認是三天前在城外把她買下來的。
因此,時間上也同樣符合。
現在看來,她就是蕭真撿到的小女娃。
次日一早,蕭真便看到了頂著兩個黑眼圈的趙時晴。
“一晚上沒睡?”蕭真問道。
“睡不著啊。”趙時晴笑容燦爛,蕭真有一剎那的恍惚,這麼高興?
蕭真陪甄五多吃早食,說道:“我要去青廬,你若是不想去,就在這裡等著我,大約三四日我便回來了。”
甄五多奇怪:“不是說好的先在廬州城裡打聽訊息嗎?怎麼忽然就要去青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