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那個跟他一起來的陌生人替他向我道歉,我就一個大耳括子呼過去,替他阿爺教訓他了。甄五多眉頭擰了起來:“時家上了鎖,你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是不是從那以後,時家人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嬸子怔了怔,一拍大腿:“可不就是,沒錯,打那以後,我沒見過時家人,也沒見過楊老頭,更沒見過那個楊秋!”
甄五多一指栓子阿奶,對接替趙時晴站在他身邊的泥鰍說道:“給我這個大妹子數六十兩。”
又一指那個找楊大夫治腿瘡被拒的嬸子:“這個妹子說得也好,數十兩。”
再一指特立獨行大嬸:“這妹子說的這件事有用得很,數五十兩。”
幸福來得太快,三位大嬸連領獎感言還沒有想好,泥鰍那雙黑乎乎的小爪子已經把銀子捧到了面前,沒辦法,當小偷的都有一雙快手,更何況,泥鰍練的還是童子功,這數銀子的速度可比趙時晴快多了。
甄五多再問:“從那以後,還有人見過那個楊秋嗎?”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仔細回想,她們對楊秋的印象還停留在,在村口看到時家大郎僱騾車接楊秋回家,楊秋的學堂離竹西塘有一百餘里,每逢初一十五,學堂會放假,時家大郎便會提前一天去接他,時家小媳婦便又去黃竹村買肉,每當楊秋從學堂回來,便會有香味從時家傳出來,饞得孩子們直流口水,還有小孩說想和時家小瞎子換換,換他去給時家當孩子。
可是這些事,全都是在老時家人離開之前,說起來,特立獨行大嬸才是村裡見過楊秋的最後一個人,活該讓她白撿五十兩。
眾人遺憾,為啥那天她們沒去老時家門口走一圈兒呢,如果那天她們去了,這五十兩就是她們的了。
還有那栓子阿奶,那會兒經常看到她往時家跑,兩個老寡婦湊在一起,誰也別嫌誰。
早知會有今天,那時她們也去老時家和時婆子聊天了,那今天她們也能得這六十兩。
正在這時,甄五多又看向特立獨行大嬸:“妹子,你說楊秋是和一個陌生人一起回來的,你還記得那人什麼樣嗎?”
特立獨行大嬸不加思索:“臉長什麼樣我不記得了,不過一看就是讀書人,對了,他替楊秋向我道歉時自稱是楊秋的先生,想來就是學堂裡的先生吧。”
甄五多豎起大拇指:“妹子好記性,泥鰍,再給我妹子五兩銀子!”
五十兩再加五兩,這就是五十五兩,雖然沒有超過栓子阿奶的六十兩,可對於莊戶人家,這就是一筆大數目了,若是省吃儉用,足能花用十年!特立獨行大嬸激動得熱淚盈眶,她能有今天要多謝生養她的父母,把她接生出來的李穩婆,還有她的婆婆,若是沒有她婆婆,就沒有她男人,若是沒有她男人,她就不能嫁到竹西塘,那天就不會從老時家門前經過,遇不到楊秋,就得不到這五十五兩,對了,那天她為啥會從老時家門前經過呢?想起來了,所以她還要感謝她家的雞,那天她是找雞找到那裡去的。
不過,特立獨行大嬸還是沒能發表她的獲獎感言,因為人群沸騰了!
甄五多宣佈,今天就到這裡了,大妹子中妹子小妹子們還要回家紡紗織布,做為心疼妹子們的老哥哥,他就不耽誤妹子們的寶貴時間了,今天來的所有妹子,每人一個銀元寶,老哥哥來到竹西塘沒帶禮物,這個銀元寶就給妹子們當個念想吧。
前一刻的甄五多——小老頭、有錢的小老頭、人傻錢多的小老頭;
這一刻的甄五多——散財老童子、南極仙翁、知心水蜜桃!
至於每人一個的銀元寶,說是當個念想,那就真是個念想,這年頭,一般家裡用不到銀子,都是用銅錢,即使有銀子,也是碎銀子,像這種鑄得漂漂亮亮的銀元寶,誰捨得花啊,肯定要留起來。
兵分兩路,這邊廂甄五多萬花叢中坐,片葉不沾身,那邊趙時晴跟著路牛兒去指認地方,他們走在前面,後面跟著蕭真。
路牛兒說的那個山坡其實離得並不近,要經過村西頭的一大片竹林。
穿過竹林的時候,趙時晴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這裡應該離家很遠了,因為她家附近沒有成片的竹林。
她怔了怔,這裡當然離她家很遠了,她也沒有在家附近看到成片的竹林,可這是她本來就知道的事,為什麼還會突然冒出這樣的念頭,就像是她本來不知道,是因為竹林才推測出這裡離家很遠。
莫非莫非這是她曾經的記憶?
是了,那時的她只是一個盲眼的孩子,她看不到,只能靠聽和聞。
趙時晴停下腳步,她閉上眼睛,感受著竹林中的不同。
她聽到秋風吹過,竹葉簌簌,她聞到泥土潮氣,竹葉清香。
是了,她的聽力和嗅覺強過大多數人,即使目不能視,憑著耳朵和鼻子,她也知道身處竹林之中。
所以,當年的她,就是根據竹林判斷出此處離家很遠的。
那個忽然而至的念頭,不是此時心中所想,而是來自十年前,一個盲眼小女孩的想法。
可是她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不會是自己走過來的,小小盲童,沒有這個本事。
難道,她是被挾持的?對,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