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陽間做話事人

第3章 終焉即是一切的開始

「嗯…應該是隨便考個大學,然後找個月薪三四千的工作混吃等死吧?」

我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但杜康卻是一臉驚訝的樣子。

「什麼?小凌啊,你考上的可是重點中學,哪怕是在我們鄉里,入學率也只有百分之二十啊,能夠考上高中再步入大學,這份文憑以後可就是香餑餑,比我們這些沒讀書初中畢業的,強的可不只是一星半點啊!!」

「嘛…嘛,還行吧。」

我隨即不安地摸了摸下巴,可是杜康依舊不依不饒。

「怎麼樣?學校裡有漂亮的女孩嗎?有沒有你看上的?」

「那種不會有啦,而且就我的資質你也看到了,根本就沒有女孩子緣。」

這話其實我說的都是很保守的,我又怎麼忍心告訴他我在學校裡其實一個朋友都沒。

「啊…女孩嘛,都是比較靦腆的,通常不會去說,小凌你應該主動一點才是!!」

「是是是,你說得對。」

我隨即敷衍般看向杜康:

「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找個嫂子?」

「唉,這不急,哥們一定儘快!!」

杜康朝我微笑著說道。

於是就這樣,我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嘮著嗑,待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

我跟著杜康走出了燒烤店。

「小凌你怎麼樣,喝醉了沒有。」

「我還好。」

我晃晃腦袋說道,由於沒怎麼喝過酒,所以稍微有些上頭,不過還不太影響,反觀是杜康,他一點醉的跡象都沒有。

杜康開著車,我們兩個慢慢悠悠地行至我家的地段。

「就到這吧,我想自己散散步。」

我跳下車,扭頭對著杜康說道:

「你路上慢點開。」

「嗯,放心吧。」

杜康笑著露出雪白的牙齒:

「我們電話聯絡。」

「好!!」

我朝著杜康揮揮手,望著小型貨車逐漸遠去的背影。

夏日的夜空,有明亮的繁星作為點綴。路邊的野花開得正盛,隱隱約約還能夠聽到知了和蟋蟀的叫聲。

記得小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夏天了,可以下到田地裡去抓昆蟲,到河裡去洗澡,累了就躺在屋子裡鋪好了的涼蓆上睡一會。

一切都是那麼的愜意,還有爺爺——

我不由得懷念起我童年美好的鄉下生活來,每當夜幕降臨,爺爺總是會拿著一把稻草編制而成的蒲扇給我扇風,講故事哄我入睡。他講的故事很多而且很雜,有爺爺年輕時候的經歷,還有一些妖魔鬼怪的故事,例如出門變成風的妖怪,還有水鬼,河童之類的,而這也是我最喜歡聽的部分,每次聽完都會央求爺爺再講一個,他老人家也不覺得厭煩,用粗糙的大手撫摸著我的後背,聲音遲緩地開始講吓一個故事。

兒時的印象中,爺爺就是一副村裡農民的模樣,戴著斗笠扛著鋤頭,腰間別著旱菸袋,每天早早地下田幹活,晚上日落再扛著鋤頭歸來,偶爾誰家有個紅白喜事,那家辦事的人也會來到祀堂裡拜一拜供奉著的佛祖和菩薩,而且從不空手而來;若是遇見白事,爺爺就會親自出馬,承接一整套的喪葬程式,確保給先人好好傳送出去,最後再從辦事的那家得到些錢財。

只是自從那天爺爺病倒之後,祀堂的待遇便一落千丈了,沒什麼人來拜訪,有時候甚至香火也斷了。

而爺爺這一病便是幾個月,大夫也查不出是什麼原因,鄉里轉縣裡,全身的檢查都做過了,仍舊是找不到病源,無奈之下只得是給出了『腦中風,身體各項器官老化』這樣的結論,最後又被送回了鄉里的醫院。

我每隔三天就會去看爺爺,風裡雨裡從不間斷,醫生和護士都說我是個孝順的孩子,雖然仍舊查不清爺爺的病因,但我還是堅持讓爺爺就這樣住在醫院,哪怕每天的治療費用都是一筆令人咋舌的價格,但是我仍舊是想要以保全他老人家的性命為優先。

而爺爺躺在床上,則是一會發燒一會清醒,有時候像是睡過去了,有時候反倒又像是個沒生病的人一樣,頭腦異常靈活,甚至還會和我下棋。

月色朦朦朧朧,隱藏進了雲霧裡,周圍昏黃色的路燈猛地閃爍幾下,我的視線迷迷糊糊,好像在前方的路燈底下看見了一個人影。

只見那個頭髮花白,身影佝僂且穿著病號服,此時正在微笑著朝我招手!!

爺爺——!!?

我使勁揉了揉眼睛,確保是酒精沒有把我的腦子喝混淆了,但是無論我怎樣用力去揉我的眼睛,眼前路燈底下那個佝僂的身影,都的確是我爺爺沒錯!!

我嚇壞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爺爺。

而就在這時,爺爺他居然開口說話了!!

「閻凌,來,過來爺爺這裡——」

聲音沒錯,樣貌也沒錯,語氣更是無可挑剔,眼前的這個人,就是我的爺爺沒有錯!!

我邁步向前一步,可是心裡卻有些遲疑。

為什麼爺爺會出現在這呢?他不是應該在病房裡嗎?這裡距離鄉醫院可是將近十幾公里的路程,以一個病人的身體狀況,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吧?!

但是想到這裡,我又是搖了搖頭。

不會的,不會有錯,但是為什麼會是這種情況,難不成是自己的住院費沒有繳齊,他們把爺爺給趕出來了?

不願意再往下想,我快步朝著爺爺那邊趕了過去。

「行了行了,就到這吧!!」

結果爺爺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喝,令我停住了腳步。

「小凌啊,你就站在這裡,不要動。」

爺爺微笑著朝我說道。

「你是個好孩子,人很善良,從小就聽話懂事,腦子也很聰明…」

依舊是面帶微笑,爺爺的語速緩慢,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和我說話。

「只不過這個世界,遠遠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人和人之間存在欺騙,利益便是人和人之間欺騙的動機,小凌啊,爺爺真的很捨不得你啊…」

他說完,聲音便有些哽咽,我也突然間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站在原地發愣。喉嚨裡像是卡著什麼東西一樣很難受,說不出話來,只感覺有兩行滾燙的液體從我的眼角流下。

「爺爺,爺爺你別再說了,外面天涼,我們回家吧,好不好??」

「好,好…我們回家,回家——」

爺爺佝僂的身形站在原地顫顫巍巍,一陣風劃過,我只感覺周圍的溫度一下子降低了好多,脊椎骨硬邦邦的發冷,像是冬天一樣,爺爺頭上的那盞路燈依舊是在不停閃爍,時間好像都靜止了一般。

我突然覺得手腕上好像多了什麼東西,低頭看去,是一串金色的佛珠。

「小凌,爺爺要先走一步了,雖然有些難以割捨,但這也是爺爺的宿命,這串佛珠你拿著,一年之內,可保你萬事周全——」

「爺爺,爺爺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懂!!!」

此刻我的情緒已經是瀕臨崩潰,身體發了瘋似的想衝到爺爺的身邊,可是我的身體此刻已經是如墜冰窟,渾身上下都像是被上了鎖一般動彈不得,周圍的陰風還在持續颳著,按照常理來說夏天是根本不可能起這麼大的風的!!

風中的爺爺,依舊是斷斷續續地在和我說道:

「小凌,你年紀還小,很多事情爺爺沒法跟你解釋,你從小就能看見一些鬼魂,這並不是你有陰陽眼,而是咱們閻家人祖祖輩輩,都有的一種能力!!」

「爺爺,爺爺你等一下啊!!」

「唉,小凌啊,爺爺不能再往下說了,再說下去,會對你的命數造成不可逆轉的惡劣影響,剩下的一切,就全部都要看你的造化了啊,你我畢竟也是爺孫一場,爺爺最後就再送你一句話吧!!」

「那就是人心隔肚皮,鬼魂幽靈什麼的,其實都並不可怕,你真正應該擔心的,恰恰就是人心啊!!」

爺爺最後蒼勁有力的在空中迴盪,傳進我的耳朵裡,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耳邊持續呼嘯著的陰風逐漸停息——

與之一起消失的,還有爺爺佝僂的身影。

我站起身,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四下張望過後,傳入耳邊的只剩下昆蟲的鳴叫聲,路燈也在一瞬間恢復了正常。

「這,這是怎麼了?」

此刻我的酒已經完全醒了,醉意全無,腦子裡只剩下疑惑和不解,在檢視無果之後隨即想到了什麼,瘋了似的拿出手機準備給醫院那邊打電話,結果當我開啟手機的一瞬間,一共十五條未接來電提示,映入我的眼簾。

全部,都是醫院那邊打來的。

我慌了,手指都在顫抖,幾乎要拿不穩手機,我跪倒在地上,手指輕輕敲擊未接來電提示,將電話回撥了過去——

結果那邊傳來的,則是護士小姐遺憾的訊息。

爺爺,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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