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誰都不吭聲了。
陳旅長那張剛毅的臉龐緊繃著,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目光死死地盯著沙盤上的某個點,彷彿在計算著自己的三八六旅要填多少人進去才能堵住日軍的口子。
而另一邊的楊愛源,則是眼觀鼻,鼻觀心,雙手背在身後,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好像剛才那個提出要派兵的不是他一樣。
他們都是人精,這燙手的山芋,誰也不想第一個伸手去接。
看著這兩人一個賽一個沉默的樣子,一直默不作聲的蘇耀陽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既然陳旅長和楊長官都不說話,那就讓我來吧。”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這個任務,我們山西民團接……”
“不可……”
蘇耀陽那個“接”字的話音還沒完全落下,就被兩聲異口同聲的、充滿了急切意味的反對聲給硬生生打斷了。
陳旅長和楊愛源幾乎是同時抬起頭,那動作和表情,默契得彷彿排練過無數次。
“蘇團長,你不用這樣擠兌我和楊長官。”
陳旅長最先反應過來,他看著蘇耀陽,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這是被這個年輕人給將了一軍。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認命的味道:“好吧,這個任務,我們386旅接下了。我會安排兩個團,在晉源一帶打阻擊。實在不行,我再向總部求援。”
“光憑你們兩個團哪裡夠!”
楊愛源也跟著嘆了口氣,他知道今天這血是出定了。
他不能讓八路軍把苦勞和功勞都佔了,更不能讓蘇耀陽看扁了晉綏軍。他一咬牙,沉聲說道:“我會從19軍抽調出一個師,在忻縣一帶組成防線,阻擋日軍的攻擊。”
看到這戲劇性的一幕,一直站在旁邊觀察的白崇禧,不禁啞然失笑起來。
這個蘇耀陽,倒是猴精猴精的!
誰都知道,這次攻打太原,山西民團才是真正的頭號主力。
要是沒了那兩個讓所有人都眼饞的裝甲團和那能把城牆都轟塌的重炮團,光靠步兵去攻打太原堅固的城防,那難度何止增加十倍,死傷更是無法估量。
蘇耀陽偏偏在這個時候“主動請纓”去打阻擊,這哪裡是請纓,這分明是在將陳旅長和楊愛源的軍:你們要是不接這個活,那主攻就別指望我出全力了!
看到陳旅長和楊愛源這兩個剛才還一臉的不情願,此刻卻爭先恐後地跳出來“主動請纓”,蘇耀陽笑著對兩人道。
“楊長官、陳旅長,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
我知道,打阻擊是個辛苦活,最主要的就是要面對日本人的飛機、火炮和裝甲戰車的威脅。”
蘇耀陽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阻擊戰最大的難點,這讓陳旅長和楊愛源全都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他們知道,蘇耀陽說的沒錯,這三樣東西,是他們這些裝備落後的中國軍隊心中永遠的痛。
說到這裡,蘇耀陽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眾人,才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日軍的第60飛行戰隊剛在我的飛行大隊手下遭到了重創,短期內,天上的威脅不用太過擔心。
唯獨是日本人的火炮和裝甲戰車,倒確實是一個大麻煩。這樣吧……”
他做出思索的樣子,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了兩下,會議室裡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我待會讓人撥付給陳旅長和楊長官,各兩百支反坦克槍,再配上十個基數的子彈。這種槍雖然沒法對付日軍的重型坦克,但用來對付那些皮薄餡大的‘豆丁坦克’,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
“嘶……”
話音剛落,會議室裡就響起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一百支反坦克槍?而且還是每邊各一百支?
這玩意可是對付日軍戰車的利器,金貴得很,他們連見都沒見過幾支,蘇耀陽一開口就是四百支!
然而,真正的震撼還在後面。
“然後再撥付給你們各兩萬枚德制m24手榴彈,一百挺捷克式輕機槍,和三十挺馬克沁重機槍,以增強你們的防禦實力。”
如果說剛才的反坦克槍是震驚,那麼現在這串數字,簡直就像一枚重磅炸彈,在陳旅長和楊愛源的心裡炸開了花。他們兩個人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整個人都石化在了原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兩萬枚德制手榴彈?一百挺捷克式?三十挺馬克沁?這……這是要發財的節奏啊。
“蘇團長高義!”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性格直爽的陳旅長,直接衝著蘇耀陽豎起了一個大拇指,那聲“高義”喊得是發自肺腑,充滿了欽佩和感激。
就連一向自視甚高,剛才還對蘇耀陽滿腹意見的楊愛源,此刻看向他的目光也變了。
那眼神裡,不再有之前的算計和不忿,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讚許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他知道,有了這批武器,他那個師在忻縣的防線,才算是真正有了底氣。
看著兩人激動不已的模樣,蘇耀陽只是淡然地擺了擺手,並沒有多說什麼。
之所以如此慷慨地分配給他們這批武器,純粹是為了自己著想。
他心裡比誰都清楚,擔任阻擊的部隊實力越強,防線越穩固,他們這些擔任主攻的部隊就越安全。
誰也不想在攻打太原攻到一半,打得最激烈的時候,背後突然殺出來一支日軍的生力軍。畢竟,誰也不想品嚐那種腹背受敵、全線崩潰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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