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三國

第3716章 三星在罶

河內溫縣,這座剛剛從戰火與焦土政策中喘息過來的城池,多少有一些茫然。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麼?

不僅是溫縣原先的這些兵卒百姓,連帶著成為管理者的驃騎軍也是多少有些如此。

姜冏和朱靈都準備應對曹軍垂死掙扎,結果就聽到曹軍嗷了一嗓子,然後就躺倒了。

=(﹁“﹁)…_(:3」∠)_…=(←。←)……

多少有些不適應。

這跟之前說好的不一樣啊!

這就像是公司說是跟品牌方借的,然後本人解釋是找媽媽借的,爸爸出來宣稱是買的仿品,最後官方表示是朋友贈的玻璃……

但凡是哪個小說作者敢這麼寫,都會被鍵盤俠噴死。

別管什麼信不信,反正就這樣了。

經過短暫的調整,朱靈和姜冏也接到了斐潛的指令,開始調動人員往上黨方向遷移。

對於朱靈姜冏來說,無疑是鬆了一口氣,畢竟這麼多的降卒勞役,他們也不好處理。

徵調令一下,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頓時就在河內溫縣這些麻木的人群中,激起了層層漣漪。

……

……

王老栓蹲在殘破的土牆根下,粗糙的手指捻著一根枯草。

他身上的皮甲破舊不堪,還帶著幾道沒洗淨的暗褐色血痕……

他是一個在亂世中輾轉多年,早已被磨平了稜角的老兵油子。

『老栓頭,聽說了麼?要去上黨幹活咧。』一個年輕些的曹軍降卒湊過來,臉上帶著茫然,以及一些希冀,也有一些擔心,『說是修路、築渠、收莊稼……管飯,管住,還給算籌,可以抵勞役,換錢物!』

王老栓眼皮都沒抬,『管飯管住?哼,當年那曹丞相,不也是這麼說的?上黨啊……山高路遠,誰知道路上會死幾個?算籌?給你了,是能當飯吃還是當衣穿?』

他經歷過太多『徵調』了,早已不信任何承諾。

但他更清楚,作為降卒,他根本沒得選。

『那……那是不去?』年輕的降卒很是疑惑的問道。

王老栓嘿了一聲,『去!怎麼不去?總比在這等死強。』

他扔掉枯草,拍拍屁股站起來,眼神空洞。

他唯一的念頭是,活一天,算一天。

能吃頓飽飯,那就最好了。

至少別吃什麼鼠肉就行。

至於為誰幹活?

不重要。

……

……

張家祖宅在溫縣也算小有名氣,如今卻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斷壁殘垣。

年輕的張琮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儒衫,站在廢墟前,面色鐵青。

這裡是他成長的地方,現在已經和他的親人一同化為齏粉。

他出身河內張氏旁支,雖非顯赫,卻也自矜身份,飽讀詩書,曾夢想著舉孝廉入仕。

程昱的焦土政策毀了張家僅存的田產,如今驃騎的徵調令,竟要他這個『士子』去與泥腿子、降卒為伍,充當苦力?!

『豈有此理!斯文掃地!有辱斯文!』

張琮低聲咒罵,手指氣得微微發抖。

他感到一種錐心的屈辱,彷彿身上的儒衫都被這命令扒了下來。

周圍幾個同樣境遇的破落子弟圍攏過來,臉上也滿是憤懣。

『子瑜兄,我們……真要應徵?』一人聲音發顫。

『不應?你我能抗命不成?』張琮咬牙,眼中閃過一絲不甘,『曹賊害你我家破人亡,然朱、姜二人刀槍便是吃素不成?這驃騎號令……不應徵,你我何時才能重振家業?!』

張琮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去!不僅要應徵,還要爭!多少爭一個「營吏」、「書佐」的位置!哪怕只是管管名冊、記記賬!總好過去扛石頭挖土!我等士人,即便落入泥沼,也要分奮力向上!這上黨之地,未嘗不是我等暫棲身,尋機復起之處!』

周邊幾個破落子弟沉默著,然後繼續沉默著。

他們和張琮一起看著張家敗壞破損的宅邸,心中想著貼在城頭和城中的徵調令告示。

他們之前無力和曹操抗爭,現在也同樣無力去抗爭斐潛。

不過,他們依舊像是寄生的藤蔓一樣,習慣性的攀附在某些東西上。

即便是在初期,他們是很渺小,很不起眼的。

……

……

城西的窩棚區,李阿婆死死攥著兒子牛二粗糙的手,渾濁的老淚在滿是皺紋的臉上縱橫,『兒啊……不能去啊……那山高路遠的,娘就剩你一個了……要是……要是回不來……』

她家僅有的幾畝薄田在程昱的『焦土』中化為烏有,老頭子在溫縣暴亂之中死去。

現如今牛二是她唯一的依靠和活下去的希望。

牛二低著頭,看著孃親乾枯如柴的手,喉嚨發堵。

他何嘗不怕?

他聽說過太行山的險峻,更怕路上那些凶神惡煞的兵卒。

但告示上說『管飯』,還可以『抵勞役』,甚至說幹得好還可以換土地!

真正的地,不是租佃的,而是真正屬於個人的土地!

這讓牛二不由得燃起了些希望。

家裡早就斷糧了,前幾天他和孃親靠挖野菜、啃樹皮熬著。

這幾天有驃騎軍開的粥棚混著,可是若是不去,驃騎軍的接濟一斷,娘倆都得餓死在這廢墟里。

『娘……』牛二聲音嘶啞,帶著哭腔,『不去……咱倆都得餓死……去了……管飯哩……還有算籌,說抵了勞役,以後興許能分點地……俺有力氣,不怕幹活!他們說了,我去了,還給安家錢……說是有什麼慈什麼局……娘你就能進那個局,有人養,有人照看娘……』

他笨拙地安慰著,眼神裡充滿了對食物的渴望,也有對渺茫未來的恐懼。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是『不孝』的,因為他很有可能會丟下了他的孃親,自尋出路。

但是從華夏千古而來,這種人性的悲劇,一代代一次次的在上演。

活下去。

他離開了哭泣的母親,卑微地走向登記點,每一步都踏在生存的刀鋒上。

掙扎著活下去。

即便是血肉淋漓。

……

……

姜冏站在臨時搭建的點兵臺上,看著臺下黑壓壓、神情各異的人群。

麻木的老兵、憤懣計程車子、惶恐的農夫、還有拖家帶口的流民……

空氣中瀰漫著汗臭、絕望和一絲對新生的不安。

他感到肩上的擔子沉重無比。

朱靈帶著柳氏等人,已經去清點郡庫存糧和安排沿途補給點了,於是當下這維持秩序、編組隊伍、分發口糧的瑣碎壓力,全落在姜冏他身上。

說是過幾天上黨太守賈衢要來,現在多半還在路上,不過事情不能因此就耽擱,該做的事情已就該要做。

『都聽好了!』姜冏深吸一口氣,運足中氣大吼,壓下臺下的嘈雜,『奉驃騎將軍令,徵爾等為「河內營」!此去上黨,非為征戰,乃為築路修渠,助農秋收!沿途管飽,按工計籌!所得工籌,可抵爾等勞役賦稅,更可為爾等將來安身立命之本!』

他看到臺下有人眼睛亮了一下,也有人依舊麻木,還有人不屑撇嘴。

但是姜冏沒管這些,他繼續吼道:『但有幾點,都給老子記住了!刻在自己骨頭上!第一,聽號令!行止紮營,不得擅動!第二,禁私鬥!敢有尋釁滋事者,軍法無情!第三,護糧草!口糧是大家的命!誰敢偷盜哄搶,格殺勿論!』

姜冏掃過其中的一些曹軍降兵,眼神銳利。

『老子知道你們怕!怕路遠,怕吃苦,怕死!』姜冏的聲音緩和了一些,卻更顯穿透力,『但老子告訴你們!留在溫縣,守著這片焦土,只有死路一條!跟著走,路是難走,但有口飽飯,有條活路!驃騎將軍仁德,給了你們機會!想活命的,想給家人掙條出路的,就給老子打起精神來!活路,在前方!都明白沒有?!』

他的話,像冰冷的鐵錘砸在絕望的冰面上,也像微弱的火種投入乾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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