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沒走幾步,他又撞見了那棵樹。
白色的髮帶還在隨風飄揚,可爬樹的女子至今再未現身。
人一生所困為何?不過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那爬樹的女子,那訓馬的小廝,不就是得不到嗎?
而那夜他雖一敗塗地、卻興奮快樂的下棋體驗,如今只能是回憶了。
他貴為天子,原來在面對遺憾和缺失時也無可奈何。
小喜子離開青嵐居沒多久,邢煙就醒了。
她確實病得不輕。
高燒退一陣,又燒起來,渾身一會兒火燙,一會兒寒冷,彷彿在冰火兩重天中煉獄。
寶珠趁她清醒,將皇上派人宣她下棋的事如實稟報。
“小主,您說皇上還會派人來尋您嗎?”寶珠擔憂地問道。
邢煙靠在床頭,氣若游絲,卻又篤定地說道:“很快還會有人來。”
果然,一切如同邢煙預料的一樣。
趙德允為了彌補穆玄澈的遺憾,親自領著太醫院的黃院判過來給邢煙診治。
這一刻,寶珠算是懂了邢煙為什麼要真病了。
她那點三腳貓的工夫,確實可以糊弄一些醫術一般的人,但像院判這種大咖,分分鐘就能看出端倪。
欺君,是大罪。
幸虧邢煙沒有鋌而走險,否則現在就要倒大黴了。
黃院判年歲很大,他進了內殿,就開始給邢煙把脈。
“小主的脈象沉滯如石,此乃心血大虧之象。小主先前怕是勞心太過,耗損過劇,以致心血暗耗,神不守舍。”
他捋著鬍鬚搖了搖頭,看向邢煙蒼白如紙的面色,又說道:“本就根基不穩,又猝感風寒,外邪乘虛而入,兩相膠著,才致此兇險昏迷。”
他說這些的時候,趙德允一直都站在旁邊。邢煙此刻處於半清醒狀態,所以他們說話的聲音全落入她耳中。
關於病理分析的部分,她不是很明白,但有一點她是聽清楚了,黃院判說她病得很重。
寶珠是懂幾分醫理的,黃院判話音剛落,她就哭成了聲。
“我家小主自入宮以來,每晚都挑燈抄寫經文,未曾睡過一日整覺。那日自養心殿回來,吹了寒風便病倒了,這一病還不知道何時能痊癒?”
黃院判悶聲嘆了好幾口氣,“老夫先替小主開幾劑藥吃著,病來如山倒,不可操之過急。且好生將養著,等春寒過了,自會恢復如初。”
得了這話,趙德允心裡算是有數了。
過了幾日,穆玄澈又想宣召邢煙去養心殿對弈。
趙德允立刻將邢煙病的嚴重的訊息告知於他,穆玄澈便打消了找邢煙下棋的念頭。
自此,她終於徹底消失在所有人的注意裡。
邢煙昏迷不醒的那幾日,自是不能再替雲嬪抄寫經文,翠香便將紙筆都領回了。
因禍得福。
她成功地甩掉了雲嬪強加在她身上的鍋。
無壓一身輕的邢煙,沒了掣肘,便又開始一邊養病,一邊開始籌謀新的動作。
孟嬪的冊封禮定在三日後。
禮成,她便是正兒八經的一宮主位了,與雲嬪旗鼓相當。
古人云:一山不容二虎。
由此,她與雲嬪的角逐賽才算正式開始。
雲嬪還在禁足中,自是沒機會看到好閨友孟南檸冊封嬪位的儀式。
可若是有人替她看到呢?
思及此,邢煙的眸子裡閃過一道冷芒,“請翠香姑娘過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