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聖柱（3）
只希望您們照顧好自己。
“抱歉，無意對映你的父母。”百加得自知失言，摸了摸陽皓輝的頭，“你總有一天會想起他們在哪，他們也肯定在某個角落等你回家。”
“我沒事，您繼續說。”陽皓輝明白他在百加得眼裡是“失憶”的，沒在這個話題過多停留。
“我想上元計劃光盟是知情的，畢竟半神絕塵就駐守那裡。”百加得說，“現在說回新元歷，過去六百年內，光元素師遠不止你一個。但史書從來沒有相關元素師的記載，那時光盟可已經創立了人口統計機制。”
“為了上元計劃招安了他們？‘聖柱’也是其中一項啊。”
“那大可不必隱瞞大眾，羲合是天元界人民的信仰。只要說出實情，以他的名義號召光元素師集合並不困難。”百加得看向校長室的書櫃，“更關鍵的一點是，透過夜樊書籍中的一些隱約資訊，光元能的出現有兩個很苛刻的條件。”
“第一，是必須有光元素師的血脈關係。”百加得抿抿嘴，“第二，光元素師......也就是聖柱，世間只能存在一人。”
陽皓輝呆滯了幾秒，忽然渾身戰慄。儘管百加得說的很模糊，但他聽懂了深意。
只能有一人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下一任聖柱出現的瞬間，就是上一任的......死亡之時。
百加得說的是實話，混沌曾說“轉生”而不是“出現”，很多先前的聽不懂的詞彙都在此刻連線上了。
“我.......我的父母中，有一人.......是聖柱.......我出現了，是不是就意味著.......”陽皓輝的呼吸猛地急促起來，喘息聲粘稠嘶啞，彷彿肺裡破了一個大洞。大顆大顆的淚水從通紅的眼圈流下，這個一貫冷靜的男孩還是第一次被一句話就擊潰了心理防線。
“冷靜點，如果真的像你想的，我瞞到底也不會讓你知道這件事的。”百加得嚇了一跳，連忙輕拍陽皓輝的後背，“慢點呼吸，對，再慢點......沒事的，你的父母很大可能還很安全。別忘了，絕塵還在啊。”
陽皓輝一愣，錯愕的抬起頭。
“發現了吧，在歷任聖柱現世的時間點絕塵都存活著。而他是世人公認的現今第一人，只不過少有人知道他是光元素師。”百加得輕聲說，“聖柱世間只能存在一人，我相信夜樊沒有說謊，但那畢竟是很久前的日記了。或許光盟已經發現了可以讓聖柱共生的方法了呢？又或者其實是你的祖輩中有光元素師，隔代遺傳呢？現在一切都不好說。”
“您嚇我！”陽皓輝像是忽然洩了氣一樣癱軟下來，嘟囔著擦眼淚。
“誰知道你反應這麼大，平時見你連個表情都沒有，我都以為過你臉部肌肉壞死了。”百加得無奈的扯過兩張漿紙遞給他，“被你嚇的都忘了說什麼了，剛才到哪兒了？”
“隱瞞大眾。”
“對，光盟自打新元歷開始後一在直隱瞞大眾另一件事。聖柱確實一直在轉生，但從未對外公開過其存在。”百加得說，“因為光盟在暗中搜捕著聖柱。”
“絕對沒錯，因為光盟每年的入獄人員都有記載。”百加得攤攤手，“不得不說，在內部幹活就是方便，我查過了這六百年裡所有的入獄人員。”
“您查了.......六百年的量？！”陽皓輝都聽懵了。
“那可不，累的我當年險些得腱鞘炎。”百加得起身去書櫃翻找了一會，抱著兩本一摞磚頭厚檔案坐了回來，“新元歷至今619年，全部的入獄人員名單都在這。我經過統計查詢，發現其中約過50年左右就會入獄一個完全查詢不到底案的罪犯，且沒有釋放記錄。”
“那些是歷任聖柱？”
“剛開始我不確定，但後來找到了些證據。”百加得拿起第二本檔案，“這是新元歷裡的自然災害記錄，你可以看看。”
陽皓輝不明所以，但依言拿過去翻看了一下。這次不同於那本小話書，他翻的很仔細。不一會兒，神色漸漸凝固了。
“歷任聖柱入獄的前一年，五大元界幾乎都發生過重大的自然災害，當年覺醒儀式上統計的元素師數量也會驟減一次。”陽皓輝低聲自語，“而聖柱入獄之後的兩年內，那些天災又會馬上消失，新增元素師的數量也會恢復正常。”
“是的，沒忘聖柱的功能吧，它世界的能量源。幫助大自然迴圈元能，並補充損耗。”百加得聲音低沉，“這兩份名單徹底坐實了我的猜想，那些人就是當代聖柱！”
“難怪使徒會讓聖柱跑，可是......”陽皓輝幾乎握不住那份名單，“為什麼？光盟對他們做了什麼？如果是讓他們迴圈元能，為什麼災害結束後不放走他們？聖柱不是對抗大崩壞的方法之一嗎？”
“誰知道呢，只能確定一件事。除了上元，光盟必然暗中利用聖柱的力量謀劃著什麼別的計劃。”百加得拿起一根試管裡的咖啡，一口飲盡，“所有真相還需要你自己去探索，無論是影武還是我們，畢竟都不是真正的光元素師。”
陽皓輝沉默許久：“我會的。”
“行了，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百加得像是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他輕聲開口，似乎有些歉意，“其實，我知道現在讓你瞭解這些還太早了.......但是我覺得應該這麼做。這次的獵人館殘黨討伐讓我更加深刻的意識到，我們終究沒法保護你一輩子，你不能一直躲在陰影下.......你是這個世界的光啊。”
“百加得爺爺，我沒有那麼偉大，真正厲害的是您才對。”陽皓輝看向地面上那攤紙張，“只憑著那‘0.00001米的元能’，靠著那些殘缺不全的資料，一步一步隻身將光盟封鎖六百年的機密推敲到這個程度，又毫不吝惜對我傾囊相授......”
其實百加得應該還有很多話沒有細說出來，就好像談話最開始，他那昏黃老眼中沒有流出的淚。
比如在探尋真相的過程中，這個老人受過多少人的冷嘲熱諷，經歷過多少次翻看資料卻發覺是無用之功的失望，被多少無知群眾當成過瘋子嗤之以鼻.......可他都挨下來了，為了求知，為了真相。
或許這就是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意境吧。\t
用六十年光陰，等來一線光明。
他起身作揖，鄭重的比出指心之誓。
“若我為光，您便是為這世間持燈之人。”
百加得怔了怔，欣慰的笑了，笑聲如雨滴漸大，直至震耳如雷。
“我曾萬人疑，我曾意難平，好在，好在.......值了，這六十年值了！”他笑著笑著，終究還是笑出了沒有流完的淚，“這世上還有信我這痴癲的瘋人！”
待到笑聲收歇，陽皓輝問：“我什麼時候出發？”
“三天後，夢魂整備需要三天。”百加得抹抹眼淚，“你要在我們出發前離開，只能向你抱歉。學宮無人工會決裂，你這次的南元之旅沒有教師跟隨。”
“明白了，影武在找我，我會注意隱瞞行蹤。”陽皓輝沉默半晌，“有件事，我很想問您。”
“什麼。”
“我這次是要去找使徒吧，既然他知曉很多，您為什麼不找他直接問清楚？”陽皓輝說，“您說過他因為辦賭場被抓入獄過，應該有接觸的機會才對。”
百加得愣了愣，低下頭嘆了口氣：“你知道楚餚很討厭元妖吧？”
“幫莫諾辦入學的時候稍微瞭解過。”
“那就別問了，原因就是使徒。這是楚餚的事，我不好多說。”百加得無奈的搖頭，“朋友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找敵人詢問真相，我做不到。你也注意一點，見到使徒後不要暴露夢魂學生的身份.......我們和他，不算友好。”
“明白了。”陽皓輝想了想，接著說，“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會先將咿呀送回來。到時候我會用通訊螺聯絡您，還要麻煩學宮派人到南元界接一下。”
“先？那你呢？”
“南元界是絕大多數元妖和元獸的聚集地，列鈺的族群就在那裡。”陽皓輝猶豫一下，“列瑩的事件還有謎團，我想去看一看，也許會有什麼發現。”
“有點冒險，現在沒法確定枯木狐族是敵是友。”百加得皺眉。
“我會隱瞞好身份，如果搞清列鈺和列瑩的任務內容，對揭開影武的真面目會有很大幫助。”陽皓輝語氣堅定，“風險很大，但值得一試。”
“是‘只’為了影武嗎？列瑩似乎說過，‘為了一族’？”百加得盯著陽皓輝的雙眼，忽然笑笑，“小輝你實話實說，有沒有一點，哪怕一丁點......想幫助枯木狐族，讓列鈺和列瑩瞑目的想法？”
陽皓輝撓了撓頭髮，別過臉沒有說話。
“罷了，翅膀硬了。”百加得嗤笑兩聲，無奈的揮手，“隨你隨你，注意安全就好。”
“謝謝您了。”陽皓輝頷首致意，“最後就是，臨走前還得麻煩您兩件事。”他附到百加得耳邊說了句什麼。
“你已經學會了？”百加得愣住了，隨即皺眉，“不用這麼著急吧，等你回來......”
“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啊。”陽皓輝笑了笑，“我一向容易惹到麻煩，萬一被影武發覺了蹤跡......至少死之前要把所有事都辦妥。”
“別烏鴉嘴！”百加得有點生氣。
陽皓輝又笑了笑，權當抱歉。該說的都說完了，他正準備起身離去。卻又聽百加得忽然開口：“小輝，我知道的都說了，你沒有事情瞞著我吧？”
“您在說什麼？”陽皓輝一愣，回過頭對上了那個老人認真的目光。
“我老了，但還沒瞎。”百加得聲音稍冷，“你在植物園時，用什麼方法越過七階的修為差距擊傷的獵眼？”
不知什麼時候，一片厚實的雲層飄過窗外遮住了陽光，天色微沉。
陽皓輝低頭不語，默默的捂了下心臟。
他很想將一切都如實托出，那份交待一切的報告書就放在旅行戒內。但他已經不可能被執行死刑了，原本籌劃已久的自殺計劃付諸東流。
只要他還活著，就不敢去讓他人知道這些事，那是最真實的自己。
“是神行，其實我能用到10000%。”許久，陽皓輝笑著說，“我是聖柱，體質特殊。”
“那你最近的脾氣為什麼越來越暴躁，是因為壓力嗎？別想騙我，教師裡和你相處最久的就是我。”
“對啊，我也是會生氣的啊。這幾天吃不香睡不好，都長痘了。”
“你一心求死，真的只是想認罪嗎？”
“殺人償命，很正常。”
“那你自從東元界回來後為什麼時常去捂心口？你之前沒有這個習慣。”百加得聲音越發冷厲，站起來一步步逼近到陽皓輝身前，“小隋說你的靈魂有兩種味道，和這新習慣有沒有關聯？！”
陽皓輝的背後滲出一層冷汗，他是真沒發覺到這個平日裡的老瘋子居然細膩到這種程度。百加得的目光像是有實質的溫度，照在臉上一陣發燙，他拼盡全力才壓住了自己快要失控的心跳。
他在心中輕聲說了句抱歉。
“沒有，您看錯了。”沉默許久，陽皓輝說。
百加得凝視陽皓輝很久，長長的嘆了口氣。他沒再多問，拍了拍陽皓輝的肩膀，只留下了一句話。
“就算拼死，也要活著回來。”
百加得先一步離開了，陽皓輝一個人站在偌大的校長室內。隱隱的悶雷聲從窗外傳來，他默默偏頭遙望天空。
天地晦暗，大雨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