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啟世錄

第153章 驚花舞落故人辭(2)

與此同時,善後完墨萌那邊的陽皓輝已經抵達了第七病房。他曾說過臨行前還有兩件未完知識,耿焱是其一,而第二便是咿呀。這丫頭還有一個小小的心願沒有完成,或許她本人只是曾隨口一說,自己都不甚記得。可陽皓輝記得很清楚,只要是答應過這丫頭的話,他一句都不會忘。

進入病房時百加得正用那盆調和製成的融合花逗咿呀玩,還很不顧形象的在鼻孔裡插上兩根蔥扮大象做鬼臉。看來真香定律在哪都有,再學術宅老爺爺在可愛小蘿莉面前也難免幼稚起來,那是名為隔輩親的神秘力量。咿呀乖巧的注視著儀態滑稽的百加得,也很配合的鼓掌哇哇稱讚好厲害。但一貫開朗活潑的她卻沒笑出來,做出每個微小的動作都會輕輕蹙眉。看的出來她只是努力不讓他人擔心,想讓自己表現的開心些。

身體的痛楚是藏不住的,病情好轉等待轉院不過是對外說辭。咿呀還很虛弱,面色不健康的沱紅,發著持續不退的低燒。應龍之血讓她擁有扭曲現實的可怕能力,但也在一步一步摧殘著她遠未發育完全的年幼身軀。

“來的這麼早啊。”百加得把陽皓輝拉出門外壓低聲音。

“嗯,今晚開始計劃。”陽皓輝看向病房中,咿呀也看到了他,舉起白皙的小手揮了揮。

“她真的很乖。”百加得也回頭看去,表情慰藉,“如果健健康康的......那就更好了,現在她的情況其實還很危險。”

“看的出來。”陽皓輝低聲說,“但她一定會健健康康的回來,我保證。”

“準備今天就走?”

“內鬼未明,三天本就是對外說的,咿呀的病越早解決越好。”

“明白了,你的行蹤要瞞住,到時候不給你送行了。”百加得塞給陽皓輝一個大布袋,“十倍濃度抑制神經的藥,我做成了糖丸。每天三顆,你告訴那丫頭是糖果就好。”

“比腦膜注射強多了。”陽皓輝糖丸收入旅行戒,微微頷首,“謝謝您。”

“只是抑制神魄最粗糙的方法,人類做的藥想控制神力還是太難。切記抓緊時間,如果再有下一次血授失控......”百加得沒有說下去,拍了拍陽皓輝的肩膀,“還是那句話,拼死也要活著回來啊。”

百加得離去了,沒什麼傷感的長篇大論華詞麗藻,說起來這個老人除了學術問題之外說話一直言簡意賅。但陽皓輝知道這就是他和百加得最後一面了,或許這就是男人間的訣別。

這之後陽皓輝一直陪著咿呀,難得父女二人獨處的時間。陽皓輝再沒因任何事情離去,就這麼簡簡單單陪了她一天。

他帶來了她最愛吃的糖果,一顆一顆剝開糖衣餵給她。她很難得的沒有胃口,但會乖乖的吃下;他給她念著平日裡哄睡的故事,她會靜靜的聆聽;她偶爾會感覺發冷而瑟縮身體,他會輕輕的擁抱她,用體溫為她抵禦悄然而至的冬寒;她會一遍遍的讓他說愛她不厭其煩的,一遍遍柔聲的回應——我愛你。

咿呀的小手冷的像塊無法融化的堅冰,手心卻不斷透著密密的虛汗。因為病痛的疲憊,她幾度睡去又幾度醒來。但無論再怎麼難受煎熬,她都不曾露出痛苦的表情。

從始至終,他們的手一直緊緊相握,不曾分開。

短暫的冬雨似乎終於到了盡頭,蔽空的積雨雲仿若融化的冰原,逐漸裂成的散碎的方塊消弭天際。溼潤清冷的微風拂起枯黃的落葉,空氣中浮動著莎莎的碎響。夕陽的餘暉從流雲間隙透射大地,巨大的日輪緩緩沉入地面。天色漸漸在靜謐中暗去,由遠及近,從蒼紅到墨藍宛如彩霞層層漸染,螢火般的星光卻愈發隱現。

咿呀像小貓輕纏主人那般眷戀的依靠在陽皓輝懷中,失神的望向窗外的落日景色。瑰麗的黃昏倒映在她淡灰色的瞳中,折射出珠寶一樣斑斕的光。陽皓輝看的出這丫頭的呆滯和嚮往,這是她出生以來為數不多感受到世界溫柔美好一面的時刻。時間如沙漏中的細沙靜靜流逝,兩人互相依偎著,誰都沒有說話。

“爸爸,為什麼天空是這種顏色,平時不是藍藍的嗎?”咿呀忽然說。

“因為光的波長不同,不同波長的光顏色不一樣。”陽皓輝說。

“爸爸,那海呢?咿呀看書,海也是藍藍的,會不會也變色?”

“海是水,只能反光。如果環境的光線變化了,它的顏色也會改變。”陽皓輝耐心解釋。

“咿呀想去看海。”

“一定帶你去。”

“海里有魚對不對?可以在水裡咻咻的遊。”咿呀手舞足蹈的比劃,“魚好像能吃,咿呀沒吃過魚。”

“對,很多魚都能吃。西元界離海遠,有機會做給你吃。”陽皓輝揉了揉咿呀軟緞般的金髮。

“爸爸,你愛媽媽嗎?”

“.......大人的事小孩兒少摻和。”

不知為何,咿呀開始問起了很多沒有邏輯又稀奇古怪的問題。有些問題回答輕鬆,但有些問題著實難以啟齒。陽皓輝並不反感,所有孩子都有對未理解的求知慾。

可問著問著,她忽然止了聲,手指不自覺的摳緊陽皓輝的手臂。這個女孩沉默了很久,似乎在猶豫著什麼。她把臉埋進陽皓輝的胸口,猶豫了很久很久才慢慢開口。

“爸爸,咿呀會死嗎?”

陽皓輝驚愕於咿呀突然冒出的話語,更出乎意料於這小丫頭語氣中的平靜。對於任何生物而言,死亡都是太過沉重而遙遠的詞彙,更何況是涉世未深的咿呀。他們的心是相連的,陽皓輝能感覺到她說出這句話時候內心的恐懼。她的聲音在輕微的顫抖,但她控制住了。她想告訴自己她不害怕,是個不用自己擔心的懂事孩子,儼然像個成熟的小大人。

所以她會急於問出那些問題,這個出生不久的小生命對世界還有太多的好奇,她在擔心現在不問,就再沒機會問了。

咿呀從陽皓輝懷中起身,認真的看向他。陽皓輝也回看她,心臟有種被撕開的痛。他不希望看到咿呀這成熟的一面,他本希望這個丫頭永遠都不知道人間疾苦。但他沒有做到,是他的失職讓咿呀承受了本不該經歷的可怕痛苦。

莫名的,他忽然很想哭。

“咿呀如果死了,爸爸會忘了咿呀嗎?”咿呀又問。

“不會的,我不會讓咿呀死掉。”陽皓輝壓抑著喉嚨深處的哽咽,輕聲說。

“可咿呀給爸爸添麻煩了,咿呀的病很難治。爸爸要去一個很陌生的地方,見陌生的人,冒很大的險。”咿呀指了指心口,臉上露出先前從未出現過的煩惱情緒,“聽的到,咿呀病了後,爸爸在想什麼,要做什麼.......咿呀都清楚,不知道為什麼,能聽的更清楚了。”

陽皓輝明白這是神魄的影響,咿呀本就因為血授感知的到他的情緒。被危機和恐懼強行催化覺醒後,更是讓她擁有了近乎讀心的感知能力。陽皓輝能瞞過絕大多數人的目光,他太善於隱藏自己的內心,但唯獨騙不過面前的女孩。

聖柱與應龍,他們同為超脫常理的存在,有著遠比血緣更堅固的羈絆。

“爸爸愛咿呀,咿呀也愛爸爸,最愛爸爸。”咿呀握起陽皓輝的一隻手放在臉頰輕輕摩挲,“所以咿呀偶爾會想,會不會死掉更好呢.......是咿呀不好,爸爸對咿呀的愛成了逃不開的枷鎖,爸爸本可以更開心的生活。”

咿呀的聲音越來越低,彷彿呢喃般輕聲自語。她低垂著眼簾,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如果咿呀不是元妖,該有多好。”

“如果爸爸的女兒不是咿呀,該有多好。”

“如果能普通的愛上爸爸,該有多好.......”

病弱蒼白的小女孩勉強起身,扭頭看向窗外,那是最後一眼夕陽。日輪即將沉入遠方的地平線,黑暗一點一點收走天地最後的餘光。夜幕降臨,病房內逐漸暗了下來,咿呀眼中的光也在漸漸熄滅。可就在這時,一根骨節分明的手指忽然伸到咿呀面前。指尖亮起了柔和的七色明光,光芒驅散了黑暗,再度點亮女孩灰暗的雙眸。

另一隻手臂環住了她的腰肢,略帶強硬的將她從背後再度拉入懷抱。

“咿呀是我的女兒,才最好。”陽皓輝用力摟緊咿呀柔軟的嬌小身軀,他的聲音帶著隱約的輕顫,像是畏懼著那女孩會如同泡沫一樣不知何時碎裂消失,“你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作為我的女兒.......好好的活下去。”

這是第一次,陽皓輝叫她女兒。

這個言辭笨拙的男孩從來都不會說什麼含情脈脈的溫詞軟語,但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個詞,彷彿溫熱的水滴緩緩沁入冰冷的身體。咿呀搭住身前父親的手臂,合上眼,似是輕酣般的靠在了陽皓輝瘦削但堅實的胸膛。

“爸爸,不要死,你也要活下去。”咿呀忽然說了這樣一句意味模糊的話語。

但陽皓輝聽的懂,他沉默了很久,俯首輕吻在咿呀光潤的額頭上。

“嗯,我們會一起.......活下去。”

漆黑一片的病房裡,只有一團燭燈般的七色光芒微微閃耀,似是要固守住這方濃黑如墨的世界中最後一絲光亮。天地幽寒,這對沒有血緣關係卻彼此深愛的父女籠罩在氤氳的光暈中,他們彷彿以這唯一的光芒取暖般,緊緊的相互依靠。

.......

夜深時分,夢魂學宮的教學樓開始一棟棟滅燈。街道上冷風流走,寒氣兒直往人脖頸子裡灌,枯黃的枝頭上已經隱隱出現了冰掛。這種天寒地凍的時節學生們都已早早回到寢室,街上行人極少,只有成排的路燈還在恪盡職守為僅剩的歸途學子照明,略顯寂寥。

隋辛霆很沒形象的蹲在路燈下抽菸,一根接一根。莫諾站在他旁邊抱著胸靠在燈柱上,不時望向街道另一頭遠處燈光照不到的黑暗。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抽菸。”莫諾嫌惡的扇了扇跑到這邊的煙氣,“他都快遲到半小時了,你就不著急?”

“有什麼可急的,某人又不是我的小情郎,就是得可憐那幫可愛的學弟學妹多等會兒呀呼。”隋辛霆毫不在意的聳聳肩,“不過也能理解,難得那對小父女膩乎膩乎,硬催就太不解風情了呀呼。”

“不是指這個,萬一陽皓輝出了什麼意外怎麼辦?現在形勢.......”莫諾欲言又止,“算了,和你說也不理解。”

她指的自然是工會那邊,儘管犧牲了夜音讓事態暫緩。可誰也難保工會會不會私下搜捕,現在正是雙邊關係緊張的風口浪尖,出什麼意外都不奇怪。

“你是指私殺案嗎呀呼?”沒成想隋辛霆脫口而出,他扭頭看著莫諾的驚異神情呵呵一笑,“很奇怪嗎?別看我這副模樣,好歹也算你們前輩。說真的,我知道的內幕可能比你還多呀呼。”

“你不擔心嗎?”莫諾皺眉。

“擔心啊,好歹也是我的乖學弟,所以靠這個散散心呀呼。”隋辛霆晃晃手裡的菸蒂捻在地面上,面前已經聚起了一座菸屁股插成的小山包。

“說起來我挺好奇的,你在校園裡吸菸居然一直沒人管。”

“哈哈,有後臺罩著嘛呀呼。”隋辛霆從懷裡摸出一個已染鏽綠的小銅盒,從中又摸出一根。白紙包的煙皮,菸葉卻是透著翠綠色。他用手指揉捻使得菸絲更加緊實,動作嫻熟,看起來還是個有段年頭的老菸民,“零班傳統,煙可是一脈相承的信物呀呼。”

“少抽點吧,有害健康。”莫諾聳聳鼻子,居然聞到的是一股甜膩的茶香,“而且那是煙嗎,味道不嗆,可聞著有點頭暈。”

隋辛霆愣了愣,似是意識到了什麼,不著痕跡的挪遠一點。隨即笑笑,敷衍的說了句“自己手卷的”,接著指尖提煉出一縷電火花點燃菸捲叼在嘴上:“曾經倒是戒過,不過失敗了呀呼。”

“為什麼?”

隋辛霆緩慢悠長的撥出一口煙霧,喃喃著說:“傷肺,總比傷心強。”

莫諾一怔,沒明白過來隋辛霆話中何意,也發覺最後一句沒有“呀呼”的口癖。今日的隋辛霆其實有點反常,既不講黃段子也不似平日裡的涎皮賴臉。他目光迷濛安靜寡語,似是真有心事。莫諾好奇,正想多聊兩句忽而感到鼻頭一涼,抬手一摸,竟是一片酥薄的雪花。

夜色愈深,紛紛揚揚的大雪從天而落,路燈銀白色的光暈將落雪映出嶙密的剪影。莫諾豎起衣領禦寒,不住搓手哈氣。隋辛霆沒個正型,雙手耷拉在膝蓋,只靠嘴唇鼓動抖落菸灰。兩人之後都沒再說話,但明顯各有思緒。

約莫有一刻鐘的功夫,隋辛霆忽然一摔菸頭用腳碾滅,扭過頭:“來了呀呼。”

莫諾跟隨著他的目光看去,遠方的黑暗中果然走出了陽皓輝的身影。即便腳下一層薄雪,他的每一步卻都輕而無聲,懷中抱著用棉被裹的嚴嚴實實的咿呀。

“抱歉,出院手續費了點勁,來晚了。”走到二人面前,陽皓輝頷首表示歉意,“這丫頭來的路上睡著了,還得走的慢些,讓你們久等了。”

“人沒事就好。”莫諾鬆了口氣。

“走吧,那邊等著呢呀呼。”隋辛霆說。

“好的。”陽皓輝把咿呀小心翼翼的交到莫諾懷中,“咿呀就麻煩你帶過去了學姐,等個十分鐘左右再走,我和學長先去做最後準備。”

隋辛霆領著陽皓輝急匆匆的離去了,莫諾依言在原地等待,用手掌去遮擋飄落到咿呀臉上的雪花。睡著的咿呀像個恬靜可愛的小公主,可眉頭卻緊蹙著,似是做了什麼噩夢。身體的病恙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這個女孩,莫諾用手背輕觸她的額頭,燒的依舊很厲害。

“可憐的小丫頭。”莫諾嘆了口氣,幫她抹了抹皺起的眉,“但願你的好爸爸準備的驚喜可以讓你開心些吧。”

咿呀烏長的睫毛忽然輕輕一震,沒想到這極盡輕柔的觸碰動作還是讓她醒了過來。因為神魄的緣故咿呀早早就開始失眠,即便能入睡覺也很淺。

“老太婆姐姐。”咿呀吃力的睜開眼睛,看了看周圍,含糊囁嚅,“爸爸去哪了。”

“去給咿呀準備禮物了,出院禮物。”莫諾輕聲哄著,抱住咿呀的手調整角度,讓她的姿勢更舒服些。另一隻手則摸出一枚懷錶不住觀看。莫諾在原地兜轉了好一會,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抱著咿呀向前走去。

路途並不遠,不過十餘分鐘的教程,莫諾帶著咿呀走到了法蘭宮前。印著“育人為本”四個鎏金大字的匾橫掛門簷,她每次看到這塊匾都忍不住想笑,如此正經嚴肅的標語當真不符合千機夜音那群老流氓的氣質。夢魂學宮有宵禁校規,本該關閉的大門此刻卻敞開著,顯然隋辛霆已經跟門衛打好了招呼。

這座學生白天上課的教學樓總是充塞著各種熙攘聲響,而無人的夜晚也安靜的落針可聞。負責夜巡的守衛盡責的關好了每一間教室的搖搖燈,樓道中漆黑一片,只有牆壁上指導緊急逃生方向的熒光塗料還在散發著微弱又醒目的綠光。一到室內溫度明顯上升不少,莫諾幫咿呀摘掉棉被透了口氣。

陰森森的環境讓咿呀有些害怕,她吃力的往莫諾懷裡縮了縮。而後忽然眼前一黑,莫諾用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

“老太婆姐姐,咱們要去哪裡?”

“待會兒就知道咯。”莫諾神秘兮兮的笑。

“咿呀的禮物在那裡嗎?”

“是呀。”莫諾輕聲說,“是很多很多人,一起為咿呀準備的最棒禮物。”

雖然眼睛被遮住,但咿呀的聽覺甚至比一些低階位的元素師還要發達。先是莫諾走在樓道中普通的腳步聲,緊接著是起落機啟動的咔咔聲響,而後是短促的木製門扉開啟的吱呀聲,最後聲音又重新變成了腳步。只不過莫諾似乎來到了某個空曠封閉的場所,腳步聲空蕩蕩的迴響。

所有聲音突然歸於平靜,咿呀感覺到身體一沉,莫諾似乎抱著她坐了下來。

好奇、困惑,還有一點點對未知的緊張。諸多情緒混雜在咿呀小小的心中,這時莫諾開啟了手掌。沒有任何防備,七色的強光湧入她的視野,似夢似幻絢爛如虹,彷彿黎明之時迎面而來的海潮。

咿呀熟悉那光芒特有的顏色,這是她爸爸的光,世上再沒有任何人能發出那樣旖麗耀眼的光芒。圓形的光柱下映出猩紅色的大幕,這裡居然是一座規模極大的實木舞臺。莫諾抱著她坐在正對舞臺中央的座位,觀眾席中最好的位置。

曾經答應好的,他會留下一個只屬於她的專用席位。

悠揚舒緩的箏琴聲忽然傳來,大幕緩緩拉開。身著月白色舞蹈裝的五人隨著揭幕出現,咿呀認識每個人的臉,是與她平日朝夕相處的“叔叔阿姨”。墨萌風浩耕葉若花和隋辛霆位居舞臺中央,藍波柔在角落靜靜撫琴,韓世壕站在最前方,手握著擴音螺手貼褲線站的筆直。今夜他們身著盛裝星光璀璨,女孩兒們化上精緻的妝容,淡粉色的裙裾邊緣翹著絨絲卷邊。男孩們的服飾漿的筆挺,手中肩部和腰部都鑲嵌著碎銀般的亮片,在光芒的照耀下閃閃發亮。

“今夜一舞《驚花落》,獻給這世上最可愛的女孩。”韓世壕朗聲說出了開場詞。

也是此刻,笙笙琴音驀地一停,藍波柔忽然彈奏出一連串玉珠落盤般的清脆疊響。聲樂絲絲入耳,竟真讓人有種眼前繁花盛開的景象。

他們開始起舞了。

以葉若花為首,舞蹈組的三人踏起輕密的碎步,翩然起跳,身形柔轉。與舞姿想應和的則是婉約如詩的琴音,微風吹過洞簫般的清澈聲音,宛如哄人入睡的輕聲耳語。低柔的旋律似春之酥雨,似夏之夜涼,似秋之楓落,又似冬之薄霜。

這並非驚花落本來的前奏,但也是創新的地方。譜寫詞曲的人加上了這段序曲,好像想為這首本是祭舞的曲中注入全世界的美好和溫柔。

韓世壕清了清嗓子,和著曲調輕聲歌唱: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在我懷中,請你盡情安睡。

一叢花朵,一盒糖果。

你所願的,我都給你。

一束朝陽,一抹月光。

你所愛的,我都依你。

望神明護佑你,遠離病疾,幸福安康。

願你生逢平安,處處暖陽。

爸爸會保護你,媽媽會疼愛你。

永遠永遠,我們愛你。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等你醒來,便是更美好的世界。

舞蹈組四人隨著歌聲伴舞,回聲在偌大的舞臺迴盪。委實而言韓世壕的聲音太過恢弘,若是放在原本世界的歌劇團裡絕對屬於美聲奇才。此等豪邁的嗓音與柔軟的詞曲並不搭,他的唱功也可謂堅硬生澀。可咿呀聽的很認真,這個小丫頭抿緊嘴唇,一雙漂亮的大眼睛裡水霧瀰漫。她聽出了什麼,字字句句都敲在了心上。

“這是爸爸的歌。”咿呀捂著嘴,壓抑著喜悅的哭腔,“是爸爸寫給咿呀的歌!”

莫諾柔柔撫摸咿呀的頭髮,嘴角微翹,笑盈盈的注視舞臺。她眼中浮現出當初那個手拿五線譜咬著筆桿冥思苦想的男孩,那天的他不知為何疲累的臉頰蒼白,難得透出幾分傻呆呆的少年可愛。

曾經答應好的,他會為她譜一首搖籃曲。

歌聲收歇,韓世壕顯然完成了任務,很快退居幕後。但藍波柔青蔥十指反而開始加快彈撥,樂聲愈發輕快高昂。零班的人都知道這溫婉妹子一手好琴技,卻不知曉竟有如此已臻化境的藝術水準,直能叫人聞聲識景。初曲不過和風細雨花開半柳,而隨著琴聲越攀越高,恰似風勢漸強吹醒了含苞待放的枝芽,剎那之間奼紫嫣紅萬花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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