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玩家

第1570章 終章涉海篇【43】“葦草。”

徽碧望著李子琪,淡淡道:

“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李子琪有些害怕地說:“你是門徒遊戲裡的處刑人,是工作人員,你為什麼找到我?是我違反了什麼遊戲規則嗎?”

“沒有。我是來給予你機遇的。”徽碧拿出了一顆種子,種子化為流光,鑽入了李子琪體內。

“此物名為‘歡愉之種’,只要你消化它,它會讓你各方面能力暴漲,讓你變成一個極其出色的人。”徽碧拿出一個檔案:“李子琪,職業小演員,貧苦出身,家裡有母親和妹妹,對吧?只要你消化了這顆種子,容貌和演技暴漲,成為大明星不成問題,相信他們會為你驕傲的。”

李子琪的視角顫抖:“你為什麼幫我?”

那雙碧綠的眼瞳透出幾分複雜之色:“你可以理解為一種憐憫吧,我憐憫你們這些無能為力的人,想實現你們的夢想。你不用懷疑真假,反正你已經一無所有,我不圖你什麼。”

李子琪抿了抿唇:“消化體內的種子,我就可以成為最好的演員了嗎?”

徽碧點頭:“當然,我調查過你的過去……想想你之前的遭遇吧,明明談好的片酬卻被搶走,受制於低等種族只能出演戰爭劇,什麼偶像劇文藝劇都與你無關……呵呵,還記得你鎖骨的傷是怎麼來的嗎?”

李子琪摸了摸自己的鎖骨,有一處猙獰的傷疤。

她記得自己演過一部戰爭片,明明說好是道具炸藥,最後卻是真炸,她作為一個小演員根本沒有足夠的防護,彈片擦過了她的面板,而導演只說“真是不好意思,這是為了效果,你忍忍,回頭盒飯給你加幾塊肉”。而片場的大明星周晟和人氣小花藍莓,卻是保護到牙齒。

因為自己是低等種族,即使演技再好,一輩子也成不了大牌……哪個觀眾願意看到一個低等種族活躍在熒幕上。

她是天蠶蛾族,壽命短暫,身軀脆弱,哪裡比得上那些天生天長的幸運兒。

“但是,只要消化‘歡愉之種’,它會把我改造成一個天才,我不需要再幻想成為一個英雄,我本身就是英雄……”李子琪深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

……

畫面到這裡為止,但蘇明安能預料到後面的事,李子琪消化了徽碧給的一個東西。那個東西,可以讓人的能力突飛猛進。

蘇明安懷疑那是徽碧故意種下的陷阱,徽碧推測到蘇明安可能成為李子琪,才給李子琪的身體裡種下了一個陷阱?

這件事,應該發生在兩三天前。

看來以後遇到徽碧,一定要小心。

蘇明安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述:“我叫李子琪,我是一位小演員……”

她是一位普通的少女。

她很有演技天賦,幻想當一個英雄,在熒幕前大殺四方,卻永遠是小兵角色。

她被人氣小花針對,天天跑上跑下買咖啡,被欺負,被辱罵。

她拿著可憐的片酬和盒飯,穿著臭烘烘的劣質服裝,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為了尋求成為大明星的機會,她來到了這裡,想在生死遊戲裡出名。

——雖然蘇明安沒有看完李子琪的記憶,但他大概能推出李子琪的這些情況,為了保證故事邏輯準確,保證自己不被放逐,他自行補全了這些。

其他人沒有懷疑這個故事,對他投以同情的視線。

“低等種族的處境就是如此……幹最累的活,拿最少的錢,要努力很多倍才能和高等種族獲得相同的眼光。”周晟咳嗽著望向蘇明安:“等遊戲結束了,假如我們還活著,我可以給你一些演藝資源。”

……大明星人還挺好。

可惜,周晟的傷勢太重了,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撐下來。

下一位,輪到天鶯,她呵呵一笑,轉著手裡刀片:“你們也配聽我的過去?”

“不要廢話。”路淡淡道,轉著手裡銀槍。

一人轉刀,一人轉槍,坐在一起,宛如二人轉。

“哼……”天鶯抱胸道:“只是小檸檬想聽,姑奶奶可不是說給你們聽的。”

“我不過是很普通的童年,爹不疼娘不愛,唯一值得說的是……我親眼看見我的那個老爸死掉了。他一直有心臟病,那一天,我回家拿東西,正好碰見他犯病,藥在桌上,他夠不到,用懇求的眼神望著我。”

“我哼著歌,吃著餅乾,看著他一點點死掉。”

她沉默了一會,似乎這種解氣的行為,沒讓她感覺到多少快樂:

“之後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為了活下去,我做了很多天怒人怨的事。”

“我說完了。”

說完後,她卻看向旁邊的蘇明安,湊到他耳邊,輕輕道:

“我知道我這種人不得好死,那些怨魂遲早會來索命,就算我今日耀武揚威,來日也可能死在哪個小孩手上。我殺了太多人,卻又不會傷害那家的孩子,所以留下了太多仇恨的根。”

“真到了我死亡的那一天……小檸檬,你是我唯一在乎的人,請答應我。”

那雙玫瑰般的眼瞳凝視著他:

“答應我,讓我的死亡是美麗的、潔淨的。”

“我髒了一輩子,至少最後是乾淨的。”

蘇明安沒有給出許諾。

他不輕易許諾,更別說天鶯確實……沒辦法讓他接受。上一週目,天鶯站在毒氣裡狂笑,毒氣害死許多人的場面還歷歷在目。

他沒有回答,手裡卻被塞了什麼東西,拿起一看,是一個錫紙做的銀色愛心。

“我唯一一次做手工,是在小時候,那時老爸還沒有變成一個酒鬼,他帶我出去做手工。”天鶯垂頭微笑著,臉上有稀缺的幸福:“我手笨,只能做成這麼一個粗陋的愛心,我不喜歡這個圖案,太天真,好像我有多少愛似的。”

她似是嫌棄地揮了揮手:“帶在身上嫌煩,就送你了。”

蘇明安摩挲著錫紙愛心,還是收了起來。如果當著她的面扔掉,受到逆轉效果,她估計又要加好感了。

她對他好得過分了。

這讓他感到輕微的苦澀。

“……我是你唯一在乎的人,可如果你的在乎是錯誤的呢?”他說。

“嗯?”天鶯愣了愣。

她還沒說話,就輪到路發言。

但路沒有發言,僅是環繞一週,忽然拔槍,對準那位最普通的少女,扣動扳機。

“砰!”

少女倒下,化為一具焦黑的屍體,赫然是惡魔的模樣。

“叮咚!”

“恭喜各位通關!”

遊戲通關的提示音響起,大門敞開,通向深不見底的黑暗。

“為什麼是她?怎麼判斷的?”眾人紛紛起身,驚訝地望著吹著槍口的藍髮男人。

路轉了轉手槍,淡淡道:“你們每個人的故事有點看頭,唯有她的故事太普通。而這個遊戲裡,最不需要普通的人和無趣的故事,因為頂頭的人不喜歡看。”

眾人面面相覷,只覺得路很厲害。

“好了,遊戲通關了,我走了。”路轉身就走,向開啟的大門走去。

蘇明安起身,打算跟過去,卻忽然聽到一聲刺耳的尖嘯。

——像是鐮刃劃過空氣,刺破皮肉的聲音。

路駐足門口,深邃的大門之下,他握著銀白手槍,漆黑手套泛著皮質亮光。

“滴答,滴答……”

殷紅刺目的色彩,從他的皮質手套滴落而下。

他挺拔的身形佇立片刻,緩緩向後倒去,露出胸口豁大的貫穿傷。

“嘩啦——”

一柄彎月般的粉藍色鐮刃拔出,飈起刺目血線。

——一位披著粉藍色略帶捲曲長髮的人,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那裡,一擊擊殺了路。

他/她戴著刻著繁複花朵的面具,兩邊高高翹起如簷角,環住了頭部,一襲華麗的白色長袍,鐫刻著鑰匙與花朵的圖案。一手持彎月般的粉藍鐮刃,猶如盛放的繁花,另一手持一臂長的如刀花枝,猶如凝滯之雪,整個人好似在發光。

這造型太漂亮了,猶如蘭花螳螂。

蘇明安的第一反應是驚訝於這麼盛大的造型,第二反應才是滿目血色。

那人散發著一股強烈的視覺吸引力,精神不堅定的宋紫怡已經滿目呆滯,痴痴發笑,全然不顧此人剛剛殺了一個人。

即使那只是路分出來的形體,也有天鶯級別的實力,卻被秒殺。

門徒遊戲裡竟有這樣強大的玩家?蘇明安不知道上一週目這裡發生了什麼。

“你是誰?”千琴試圖交涉。

粉發人不言不語,再度舉刃,對準下一個人。

天鶯毫不猶豫,拽起蘇明安就跑:“跑!真是越到後期,亂殺人的瘋子越多,現在竟然出現比姑奶奶還瘋的了!!!”

她說話時牙齒在打顫,蘇明安看出她是真的在害怕。說好了不懼死亡,但遇到遠遠超出想象的敵人,原來她還是會害怕。

然而,不知什麼時候,原先的大門已經合上,唯一開啟的大門,只剩下粉發人堵著的那扇。

天鶯咬了咬牙,全然不顧形象,帶著蘇明安往桌子底下鑽,猶如扭曲的蠕蟲。

“喂!”蘇明安喊了一聲。

“小聲點!”天鶯捂住他的嘴:“這種時候,交給千琴那種正義笨蛋就好了,我這種陰私小人就是隻會往後躲,只有這樣,我才能活下去,你才能活下去!”

檯面上,千琴果然迎頭前衝。

她的面板化為了黃金般的顏色,一雙眼瞳也化為了宛如岩漿般的酡紅,一柄聖劍握於手掌,隱聽枝葉沙沙作響之聲。

銀杏葉,壽命以千年計算,幾乎不老不死的種族,黃金之族,不朽之族。

植物系種族的先天戰鬥力不會太高,但悠長的壽命,足以讓一位劍都拿不動的小姑娘,變為一位揮劍向前英勇無畏的強大戰士。

當她舉劍,她彷彿再度回到了戰場,作為聖女,舉起飄揚的勝利旗幟。

“宋紫怡,付雯雯,周晟……你們都躲起來!”她瞳如烈焰,側頭道:“徽紫,天鶯,若是有戰鬥能力,請幫……”

然而,她的後方,唯有躲進桌底的天鶯,與不見蹤影的徽紫。

千琴的身後總是空無一人,幸好她已經習慣,並不畏懼。

“唰!”聖劍一揮,千琴不再呼喚援助,朝著面具人斬去。

她無所畏懼,她是這裡唯一站出來的人,如果她不站出來,弱者們該怎麼辦?

既然有能力,她就要去做。

這是耀光騎士始終恪守的信條。

“叮咚!”

這時,戰神龍王音又一次觸發,正要從桌子裡出來的蘇明安,眼前浮現出了一個畫面。

……

“……但是,我拒絕。”李子琪拒絕了徽碧。

“為什麼?”徽碧完全想不到李子琪拒絕的理由,錯愕道:“你也不想當一個受氣的小演員,那為何不消化這份機遇,天賦突飛猛進,成為出色的大明星,登上星光熠熠的舞臺,讓所有人都豔羨你?”

李子琪露出有些靦腆,卻又很堅定的笑容:“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處刑人,但你知道一件事嗎?”

“嗯?”徽碧歪著腦袋,面具垂下幾根彩色繩穗。

“我的偶像是百戰聖女千琴,而非大明星周晟。”李子琪說。

“那又怎樣?”徽碧說,難道他還在乎她的偶像是誰嗎?

“所以——”李子琪舉起手掌,緩緩拍了拍自己瘦弱的胸膛:

“你想錯了一點。我想要成為的,其實是士兵,而非明星。”

“只不過受制於種族太脆弱,徵兵處沒有透過我的申請,我才選擇了拍戰爭片的道路。”

“我並不是為了拍大爆的偶像片和仙俠片,而走上戰場的。”

“弱小的天蠶蛾想做一位戰士,器怎麼用,戰場怎麼跑,怎麼保護媽媽和妹妹。而演戲,是我唯一能接觸這裡的渠道。”

“所以,你所描繪的那些星光熠熠的大明星願景,於我而言,其實並不具有吸引力。”

徽碧歪頭道:“那又怎樣?你消化了這枚種子後,可以不當明星,去當強悍的戰士,也沒問題。”

李子琪卻搖了搖頭,從口袋裡,輕輕拿出了一枚刀片:

“我知道你是門徒遊戲的處刑人,許多參賽者都被你所殺,你腳下的這個血紅的法陣,大概就是你作惡的原因。”

“為了啟動這個法陣,你需要一些祭品?比如,那些消化了你給的‘歡愉之種’,沉浸於天賦突飛猛進中的人們,當他們功成名就,你就會將他們拖回此地,殺死他們,用鮮血灌溉法陣?”

“我家裡什麼都沒有,就是不值錢的古書特別多,我偶然看過這個法陣的描述,這是一個邪惡的法陣,需要汲取無數人血。”

“你想用它做什麼?屠城?發起戰爭?還是……更恐怖的事情?”

她拿起了刀片,站了起來。

徽碧安靜了一會,他沒想到一個普通少女竟然認識這個法陣。她居然這麼聰明,沒有被慾望衝昏頭腦,很快就想通了他為什麼施以恩惠。

“你想怎樣?”徽碧淡淡道,他看見少女拿出了刀片:“知道了情況,你又能做什麼?”

“你不會放我走吧。”李子琪苦笑道。

“當然,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法陣的作用,就走不出這個房間了。不過,我會給你一個沒有痛苦的死亡。”徽碧說。

“這裡,只有我能阻止你……”

李子琪此刻,清晰地意識到了一點。

她已經走不出這個房間了,她只是普通人,徽碧只需要一劍,就能殺死她。

唯一與常人不一樣的,就是她平時多讀了點書,知道自己被莫名其妙捲入了一個邪惡的祭祀儀式。

眼前的男人,並非給予機遇的天使,而是惡魔。她是唯一發現這一點的人。

如果,如果沒有人阻止他,肯定會有更多人被他矇騙,為了金錢與慾望屈從於他,最後被他所害……

甚至,法陣一旦形成,可能造成屍山血海……

既然註定死在這裡,她必須阻止他。否則,還有更多人會被慾望所害。

這個念頭達成後,一切抉擇都很容易。

她舉起小小的刀片,深呼吸。

她在顫抖。

她很害怕。

“我什麼都不會,只會演戲,唯一的夢想是上戰場,卻只在戰爭劇裡被劣質炸藥炸傷身體……”

小小的刀片泛著光芒,折射進她的雙瞳。

恍惚間,在光芒錯誤的折射下,那像是一柄極長的白刃。

徽碧望著她,彷彿沒有將她的反抗放在眼裡。

少女舉著這柄“白刃”,營養不良而瘦弱的身軀,像一根向惡魔挑戰的瘦弱麥稈。

長風吹徹,麥稈挺立。

“沒用的,放下刀,我給你一個沒有痛苦的死亡。”徽碧淡淡道。

“面具先生,既然如此,您為什麼不出刀呢?”李子琪微笑。

“……”徽碧沒有說話。

“是不是,這個法陣需要赴死者心甘情願的死亡?”李子琪小腿顫抖,卻仍在微笑:“面具先生,您知道我的偶像為什麼是千琴聖女嗎?”

“我不在意。”徽碧淡淡道。

李子琪卻說了起來,像是拖延時間,像是為自己爭取多一秒的呼吸:

“我的偶像千琴,她的事蹟聞名北方諸國。”

“我很小的時候,那位英氣勃發的聖女千琴,曾來過我的家鄉。”

“騎在馬背上的聖女,戴著頭盔,穿著鎧甲,帶來的卻不是戰爭,而是飽滿的麥穗與農耕技術。”

“糧食救起了瀕臨餓死的我和妹妹,也將那道光輝璀璨的身影映入我的眼中。”

她微笑著,一邊顫抖,一邊舉劍。

一邊瘋狂地恐懼,一邊鎮定地訴說。

這是徽碧見過死亡面前最為鎮定的普通人,或許是因為,她是一位優秀的演員,她掩飾了自己的恐懼與絕望,將自信與鎮定扮演得很好。

“在那時起,我就在想,我長大以後一定要接近戰場,接近那位聖女,親口感謝她,詢問她,到底怎樣才能化干戈為玉帛,到底怎樣,這世上才不再有戰爭……”李子琪說著,調整聲線。

那時,聖女在麥田上演講的話語,與此刻的李子琪顫抖的嗓音重合。

“【我正在做的事,並將其視作,我這一生之事……】”

聖女舉起光輝亮麗的聖劍,英姿勃發,無往不利。

少女舉起小而粗糙的刀片,她甚至無法擁有一柄自己的劍。

聖女英勇向前,駕馭戰馬,萬人追隨。

少女膽怯向前,無人知曉她是誰,叫什麼名字。

聖女嗓音堅定。

少女嗓音顫抖。

“【……我揮劍,斬斷的是那吞噬家園、吞噬希望、吞噬笑容的‘惡業’!】”

“【……哪怕以我血軀為盾,以我脊骨為犁,以我屍骨作壘!】”

忽然,徽碧察覺,李子琪的氣勢突然暴漲!

——原來她拖延時間,是正在消化“歡愉之種”!

這不是她屈服的證明,也不是她要成為法陣的祭品,而是她主動消化這枚種子,是為了獲得突飛猛進的力量——嘗試摧毀面具人和這個法陣!

既然她已經被選為祭品,早晚會死,還不如死之前……

“面具先生。”李子琪顫抖舉刀:

“你的資料沒錯,我是一個小演員,整日受氣,片酬低微,連自己都養不起……我點頭哈腰,看人臉色,若是有一天,能成為大明星,這簡直是做夢都笑出來的事……”

“但是,但是……我的偶像曾經說過,‘決不能以害人為代價登頂高峰’!”

“那樣的高峰,遲早都會坍塌,遲早會被葦草與螞蟻們推垮!”

“面具先生,我確實膽小,所以,我害怕這個法陣會吸人血肉,我害怕這個法陣會帶來戰爭,我害怕我的媽媽會被戰爭波及。”

“所以,正因為我很害怕……所以我要擋在你的面前,向你舉刀!”

她咬到了舌頭,她發覺自己已經腿腳發軟,幾乎站不住。

“呵……說得好聽。”徽碧淡淡道:“你只是天蠶蛾族,低等種族,而我的種族遠勝於你,你是無法對我揮刀的。”

種族的差距宛如天塹。

氣勢的壓制下,李子琪竭盡全力,獵食者的恐懼也足以壓倒她,受制於食物鏈的死死壓制,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對他揮刀。

然而,下一刻,徽碧察覺,李子琪的眼神驟然變得堅定。

“面具先生,你聽說過……入戲嗎?”李子琪露出微笑:“現在,我就是‘聖女千琴’。”

……她竟然用“入戲”的方式,假裝自己是聖女千琴,以此抵抗高等種族的威壓。

這種演員手段,著實令人驚訝。

她不再是低頭哈腰的小演員,不再是看人臉色的邊緣人……她是……

李子琪想起自己最喜歡的那部電影,名叫《伊甸之聖女》,講述聖女千琴征戰百年、平定戰爭的故事,自己只是演了一個被炸藥炸死的龍套角色,是一位高等種族明星飾演了女主角,但是,但是……

無數個夜晚,她曾在鏡子前,假裝這是攝像頭,假裝自己是女主角千琴,練習過無數遍、無數遍電影裡最精彩的片段。

作為低等種族,她連試鏡的機會都沒有。但這一次,人生中的最後一次,她終於出演了一場自己都感到驕傲的戲目。

她閉上眼,完全消化了體內的種子,一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暴漲而上。

她睜開雙眼,舉起白刃,全身顫抖,學著那部她最喜歡的電影的臺詞,催眠自己是聖女千琴,以此對抗捕食者的威壓——

“吾乃,百戰聖女千琴!”她聲嘶力竭大吼:

“於此審判,你的罪行——!!!”

用盡自己所有微薄的力氣,她向徽碧砍去——

……

“鐺——!!!”

一聲脆響。

劍鋒擊打於鐮刃,濺出火花,刺耳的撞擊聲響徹!

“……你到底是誰!?”千琴被恐怖的力量激得後退,抹開嘴角血跡,盯著粉發人。

千年歲月過後,她的實力已經極為強大,但即使如此,她依舊感覺眼前之人深不可測,彷彿下一擊就能將自己殺死。

粉發人沒有回答,疾風狂舞,鐮刃砍來。

千琴咬著牙齒,毫不後退,高舉長刃。

她有預感自己可能擋不住下一擊,然而,她不能退,她的背後已空無一物,若是她退了,那些普通人都會死。

這樣一個殺戮瘋子,遠比天鶯更可怕,若不在此攔下他,等他上去,怕是血流成河,無人生還,所有參賽者都會死。

她必須,成為攔在這裡的盾,成為一道長城。

她有能力,所以她必須要做。

“既然已經決定保護他們,我不會失約,這是耀光騎士的信條——‘一旦決定拾起保護之心,則決不後退’。”千琴心中想著。

被說蠢笨也罷,不懂變通也罷,這是信條,決不遺忘。

連那隻壽命只有二十載的喜鵲都能活到今日,連那個混日子的師弟都在謀算千年,她總不能落後於他們。

她舉劍。

她凝目。

“吾乃,百戰聖女千琴!”

她以情感為劍,若是自身情緒高漲,熱血沸騰,便能爆發出至強一擊。

她高呼口號,以此調動自身的所有情感與意志,聖劍匯聚出無比耀眼的光芒。

這是匯聚了她所有信念與意志的一擊,全力斬下!

“——於此審判,你的罪行!!!”

……

“鐺——!”

李子琪吐出一口鮮血。

她的刀片刺入了徽碧的鎖骨,留下一道傷口,而徽碧的黑劍刺穿了她的胸膛。

“你為何覺得,你能用我賦予的力量,反抗我?”徽碧淡淡道。李子琪的全力一擊,只讓他感到輕微疼痛,連受傷都算不上。

即使李子琪入戲為“聖女千琴”,她也終究只是一個普通人,連揮刀都是第一次,要怎麼贏過實力強大的徽碧。

李子琪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一瞬間從扮演狀態脫離出來,胸口湧出鮮血。

她好痛,痛得要死了,被劣質炸彈炸到時,都沒有這麼痛……但聖女千琴絕對不會因為疼痛流眼淚,自己是一個厲害的演員,決不能因為疼痛而“出戏”。

“面具先生,你似乎沒注意,我已經……贏下一盤。”她很痛,卻笑了,口中吐出血沫。

“你……”徽碧這才發現,李子琪的攻擊重點,根本不是他的鎖骨,李子琪坐下來的一瞬間,用她手裡的刀片,狠狠划向了法陣的一個點。

那是法陣的薄弱之處。

她到底是走了怎樣的狗屎運,才能知道法陣的弱點。

但徽碧知道,這不是偶然。

此前,也有像她一樣試圖反抗的人,但他們都不知道法陣的弱點在哪。恰巧,這一次,她偶然讀過古書,她知道。

若是真正的千琴在此,只需一劍,便能破此法陣,可惜,坐在這裡的是李子琪,她的小小刀片,只是讓法陣有了一些小小的破損,需要修復一段時間。

可惜,她只是李子琪。

但幸好,她只是李子琪。

她死在此處,不會給世界造成多大的損失,而若是聖女千琴死在此處,會有無數沒有得救的人墜入深淵。

普通的少女癱坐在地,垂下頭顱。

她的刀片掉落在地,再沒有揮動的力氣,卻露出笑容。因為,她已經完成了自己的目標。

即使只是,讓法陣破損一點點。

“我的……媽媽……說過一句話……”她低著頭,緩緩說完臺詞。

這是自己唯一能堂堂正正扮演“聖女千琴”的一次演出,沒有觀眾會質疑她,沒有導演會辱罵她。

“高尚與……弱小……是不能並存的。”

“因為,強大的人,有資本去施捨憐憫,彰顯自身的高尚。而弱小的人,連活下來都竭盡全力,恨不得變成一條狗,抱著強者的大腿祈饒……”

他們說,只有強者有資格成為聖人。

而弱者,光是活著就竭盡全力了。像時鶯那樣的弱者,不得不抱著男人們的大腿,做盡了屈辱的事,才活到今天。

他們說,只有富人能成為慈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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