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捨身成石,薪火永續
巖洞之內,那剛剛重燃的信念燭火,在失去最後屏障的瞬間,便遭到了毀滅性的衝擊。
洞口處,那層早已不堪重負的防禦光幕,在一陣急促而微弱的閃爍後,終究發出了一聲如同冰面碎裂般的清脆哀鳴,靈光徹底潰散,化為虛無。
早已蓄勢待發的暗紅血霧,如同決堤的冥河之水,帶著令人牙酸的嘶嘯與蝕魂腐骨的極致陰寒,瞬間倒灌而入,充斥了巖洞的每一寸空間。
淨塵法師身周那圈已是強弩之末的佛光,如同被重石砸中的水潭,劇烈地盪漾、扭曲,範圍被瘋狂壓縮,最終只能死死護住他自身以及身旁氣若游絲的明心。
老僧面如金紙,身軀微微顫抖,每一次誦唸經文都伴隨著嘴角溢位的新的鮮血,將那月白色的僧袍染得斑駁刺目,顯然已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
失去了最後庇護的人群,瞬間被粘稠的血霧吞噬。
短促而淒厲的慘叫剛剛響起,便如同被掐斷了喉嚨,迅速湮滅在翻湧的紅潮之中。
修為稍弱者,周身氣血彷彿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抽離,面板肉眼可見地失去光澤,泛起死灰,眼眶深陷,瞳孔中的神采如同風中殘燭般迅速熄滅,最終化作一具具保持著最後驚恐或掙扎姿態的乾枯軀殼,被不斷流動的血霧緩緩覆蓋、侵蝕,成為這邪陣新的養料。
絕望,如同最冰冷的寒潮,再次席捲了倖存者的心頭,甚至比光幕破碎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葉凡、孫少安、阿石以及少數修為稍強的核心弟子,憑藉著胸腔中那口不屈的信念和體內殘存的最後靈力,死死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護體靈光,如同驚濤駭浪中幾艘隨時可能傾覆的孤舟。
他們自發地背靠著背,圍成一個不斷縮小的、最後的圓圈,將寥寥幾名尚存氣息、蜷縮在地的婦孺勉強護在中央。
各色微弱的靈光在濃稠的血霧中艱難地閃爍著,彷彿隨時都會被那無邊的暗紅徹底吞沒。
“頂住!都他孃的給老子頂住!”阿石嘶啞地咆哮著,右臂青筋暴起,揮舞著那柄清光已黯淡如螢火的規鎖,精準而機械地拍散著一股股試圖突破防線的濃郁血霧。
他那條左臂,自小臂以下已是徹底的灰敗乾癟,如同枯死的樹枝,此刻卻彷彿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唯有眉宇間那股與生俱來的、礦工般的堅韌與蠻勁,支撐著他屹立不倒。
孫少安不再低頭刻畫那些救不了急的符文,他將最後幾塊浸染著自己心血、紋路卻依舊未能圓滿的沉水木符牌,胡亂塞進身邊一名年輕弟子的懷裡。
自己則猛地轉過身,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抱住了那面巨大的、此刻已是靈光盡失、遍佈裂痕的青銅陣盤。
他佈滿血絲的小眼睛死死瞪著洞口方向翻湧的血霧,喉嚨裡發出如同困獸般的、低沉而壓抑的咆哮,彷彿要將所有的憤怒、不甘與最後的執著,都傾注在這冰冷的死物之上,渴望著能與這毀滅一切的邪陣同歸於盡。
葉凡站在這個小小圓圈的最前沿,感受著自身生機如同沙漏般飛速流逝,肌膚傳來被血霧侵蝕的刺痛,神魂承受著萬千怨念的衝擊。
然而,更清晰的,是那與遠方秩序星火之間,愈發緊密、卻也愈發微弱的靈魂連線。那連線如同一條纖細卻堅韌的絲線,穿過無邊的黑暗與死寂,傳遞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呼喚與……渴求。
他驀然回首,目光掃過身後那一張張在血霧籠罩下扭曲、痛苦,卻依舊殘存著一絲微弱期盼、望向他的面孔。
隨即,他的視線彷彿穿透了厚重的巖壁,跨越了數十里的空間,牢牢鎖定在落鷹澗的方向。
一道明悟,如同閃電般劃過他幾乎被絕望凍結的腦海。
觀主未死!但那維繫著他存在的秩序星火,太微弱了!
微弱得如同狂風巨浪中的一粒塵埃,隨時可能被徹底磨滅。它需要燃料!
需要一股磅礴的、純粹的力量去滋養!需要一座跨越生死界限的橋樑去接引!需要……一種足以在規則層面產生共鳴的犧牲,去守護!
而這股力量,就在此地!就在他們這些沉幽谷最後的倖存者身上!
不是某一個人的力量,而是所有人在這絕望深淵之中,於生死關頭,依舊不肯放棄的對“秩序”、對“公道”、對“觀主”的最終信念,所匯聚而成的……最後的火焰!
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靜,取代了之前的焦躁與絕望,緩緩流淌過葉凡的心間。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將那混雜著血腥與腐朽的空氣壓入肺腑,隨即挺直了那彷彿承載著千鈞重擔的脊樑。
他的聲音,不再高亢,卻帶著一種異常的沉穩與穿透力,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尚存意識的倖存者耳中:
“沉幽谷的弟兄們!父老們!可願隨我葉凡……再助觀主一程?!以我殘軀,燃信念之火,為他……鋪一條歸來之路?!”
沒有震天的響應,沒有激昂的口號。回應他的,是一道道驟然聚焦、亮得驚人的目光,是一個個掙扎著、更加挺直的身軀,是一股股雖微弱卻堅定升騰起來的、視死如歸的決絕意志!
無聲,卻重逾山嶽!
“好!!”葉凡眼中最後一絲猶豫徹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殉道者般的狂熱與寧靜。
他不再壓制,反而主動地、徹底地放開了對自身靈魂與那信念願力的束縛,將其作為最初的引信,轟然點燃!
“以我葉凡之魂,燃此信念之火!接引秩序,護道不滅!願以此身,築觀主歸途!”
誓言落下的剎那,一股純淨到極致、熾烈到耀眼的乳白色光柱,混合著他畢生的修為、全部的記憶情感、以及最本源的靈魂力量,如同壓抑了萬載的火山,猛地自他天靈蓋噴薄而出,沖天而起!
那光芒,並非真元靈光,而是信念與靈魂最徹底的燃燒與獻祭!
“俺老孫也來!觀主!後面的路,您得自己走了!!”孫少安緊隨其後,發出一聲混雜著哭腔與決絕的怪叫,丟棄了懷中那冰冷的陣盤,雙掌猛地回拍,重重擊在自己胸膛膻中要穴!
又一道同樣熾白、卻帶著匠人特有的固執與純粹精誠意念的光柱,悍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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