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薪盡火傳，孤影遁空

那微型黑洞瘋狂旋轉，如同宇宙終末的具象化身，散發出湮滅一切的恐怖吸力。

陳觀的秩序法身已淡薄如清晨的薄霧，邊緣處不斷有金色的光粒被剝離、吞噬，彷彿風中殘燭，隨時會徹底消散於無形。

沉幽谷中，信念之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熄滅，如同退潮般席捲整個谷地，原本璀璨的石像群大片大片地陷入死寂的灰暗。

僅剩下最核心的區域，葉凡、孫少安、阿石等最早一批追隨者，以及少數信念最為堅定的弟子石像，還在散發著微弱卻無比頑強的光芒，但那光芒也已在明滅之間徘徊，如同即將燃盡的燈芯，散發著最後的光和熱。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壯與絕望，瀰漫在規則的每一個縫隙。

近萬人的犧牲，傾盡所有的奉獻，換來的，似乎依舊是註定的、無法挽回的敗亡。那黑洞不僅吞噬著物質與能量，更吞噬著希望本身。

黑袍人志在必得，儘管他自身也因維持這終極形態的黑洞而氣息不穩，但那模糊光影下的目光，卻充滿了掌控一切的冰冷與殘忍。

他催動著終焉黑洞，緩緩地、卻又無可阻擋地壓向陳觀那即將潰散的法身。

“結束了。你的道，你的規則，你竊取的那一絲先天道韻，連同這些螻蟻微不足道的信念，都將成為我主上洞察此界規則的資糧！能助主上完善大道，是你們的榮幸！”

就在這千鈞一髮，萬物似乎都要歸於寂滅的最終時刻，陳觀那近乎透明的、由秩序符文構成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奇異的表情。

那不是絕望，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洞悉了某種本質後的明悟，一種放下所有負擔後的決絕，一種……超越了生死與勝負的平靜。

他不再試圖穩固那即將崩碎的秩序法身，反而主動放鬆了對信念橋樑那近乎掠奪性的汲取。

他甚至……開始主動切斷與那些尚在堅持的石像之間最直接的聯絡。

他“看”向沉幽谷的方向，意念不再是戰鬥時的冰冷與威嚴，而是化作了最溫柔的拂曉之光，帶著無盡的感激與錐心的愧疚，輕輕拂過那最後數百尊仍在燃燒自我、為他提供著最後支撐的石像：

“夠了……葉凡，少安，阿石……還有大家……已經……足夠了。”

“你們的犧牲，我看到了。你們的信念，我已承載。”

“這血與火的道路，不該由你們陪我走到盡頭。”

“現在……輪到我了。”

下一刻，他做出了一個讓黑袍人，讓天地規則，甚至讓那瘋狂旋轉的黑洞都為之一滯的舉動！

他竟然主動散去了大部分用於抵禦和維持法身的秩序道則！

將殘存的所有力量——包括天道公章那已佈滿裂紋、近乎枯竭的本源，包括自身真靈最核心的那一點不滅靈光，包括對秩序的所有理解、對公平的所有堅持，以及對葉凡等人那無盡的不捨與守護之意——全部、毫無保留地凝聚、壓縮、昇華！

這一切，並非為了攻向那吞噬一切的黑洞，而是……在他法身原本的位置，化作了一枚無比凝聚、無比純粹、散發著微光卻蘊含著難以想象秩序真意的種子！

一枚，秩序真種！

這枚真種，是他一切的道果所繫，是他對“秩序”理解的終極體現，更是承載了沉幽谷近萬英魂最後寄託的……希望之火！

“你想做什麼？自爆道源，以求速死嗎？痴心妄想！在本座的黑洞面前，連自爆都是一種奢望！”黑袍人厲聲喝問，但心中那股不妙的預感卻如同毒藤般瘋狂滋生，瞬間攫住了他的心神。

他看不懂陳觀此舉的意圖，但這決絕的姿態，這完全放棄防禦、將一切凝聚於一點的舉動，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

陳觀沒有回答，也無需回答。那枚秩序真種，在他的意志驅動下，並非衝向黑洞試圖將其炸燬——那無異於以卵擊石。

而是化作了一道細微到極致、凝練到極致、彷彿超越了當前時空維度的流光，以一種玄之又玄、近乎“因果逆轉”的方式，逆流而上，沿著終焉黑洞那吞噬萬物的吸力軌跡，非但沒有被吞噬，反而如同游魚溯流，直刺其最核心、最本質的那一點“終結”本源！

他不是要摧毀黑洞。

他是要……烙印！

以自身這枚凝聚了所有的一切的秩序真種為筆，以殘存的所有生命與道則為墨，在那代表了絕對終結的核心處，強行刻下一道秩序的印記！進行一場最徹底、最決絕的……道染！

“不！！！！！你竟敢——！！！”

黑袍人終於徹底明白了陳觀的意圖，發出了驚怒到極致的、彷彿源自靈魂本源的咆哮！

他想要阻止，想要收回黑洞，想要切斷那詭異的流光軌跡，但一切都已經太晚了！那秩序真種的速度，超越了思維的傳遞，超越了規則的應變！

“噗——！”

那枚微小的秩序真種，如同飛蛾撲火，又如同利劍歸鞘，義無反顧地、精準無比地撞入了黑洞最中央、那一點象徵著萬物終點的極暗之中！

轟——！！！

一種截然不同的“爆炸”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