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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去意已決,星夜別離

潮汐石的存在,如同在陳觀沉寂枯寂的修復之路上,鑿開了一道細微卻至關重要的縫隙,引來了第一縷名為“希望”的微光。

自那日後,他的“內修”方式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

他不再僅僅是被動地枯坐,感受天地間那宏大而模糊的韻律,而是開始主動以潮汐石為樞紐,小心翼翼地引導其中那精純、溫和且與大海同源的潮汐道韻。

這過程,如同一位技藝超凡的醫師,手持最纖細的銀針,試圖疏通那些因規則崩壞而徹底淤塞、甚至互相沖突的“道則經絡”。

他需要將心神凝聚到極致,分出纖細如髮絲的一縷,纏繞上潮汐石傳遞來的清涼道韻,然後如同引導溪流穿過佈滿亂石的河床,極其緩慢、極其謹慎地,將其導向秩序真種表面那道最猙獰裂痕的邊緣地帶。

那裡是規則衝突最激烈之處,充斥著毛糙、尖銳的斷口,任何過於粗暴的觸碰,都可能引發連鎖的崩潰。

進展依舊緩慢得足以消磨常人的意志。

往往耗費數個時辰的心神,所能撫平的,也僅僅是裂痕邊緣那比髮絲還要細微千百倍的一點點規則毛刺。

但陳觀的心,卻在這種近乎自虐的精密操作中,愈發沉靜如水。

他能清晰地“看”到,在那溫和而持續的潮汐道韻沖刷下,裂痕邊緣那令人心悸的尖銳感,正在一點一點地被磨平,變得相對光滑、溫順。

這並非實質的癒合,卻是規則層面從激烈對抗轉向緩慢適應的關鍵一步,是為未來真正的修復掃清障礙、奠定基石的不可或缺的過程。

而盤踞在側的“終焉”氣息,雖然依舊散發著令人真靈戰慄的冰冷與死寂,但在那層由殘存秩序之力與新引入的潮汐道韻共同編織、加固的“隔離膜”的包裹下,其對外侵蝕、擴散的速度,似乎也被有效地延緩了那麼微不可查的一絲。

這證明了他選擇的“容納與疏導”之路,方向是正確的。

這種切實的、哪怕渺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進展,帶給陳觀的,是遠比吸收大量靈氣更為珍貴的東西——一種根植於理性認知的、堅不可摧的“信心”。

他親眼見證,這條另闢蹊徑的修復之路,雖然佈滿荊棘,但每一步都踩在實處,並非空中樓閣。

他的外在氣息依舊微弱,在任何修士或凡人看來,都與大病未愈、元氣大傷者無異。

但若有感知極其敏銳的高階修士在此,便能隱約察覺到,他周身那原本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徹底潰散湮滅的氣息,正在以一種緩慢卻無可逆轉的趨勢,重新歸於某種內斂的、深沉的、與周遭海浪呼吸隱隱契合的韻律之中。

這是一種本質上的蛻變,從混亂走向有序,從瀕死走向新生。

他不再滿足於僅僅待在石屋的方寸之地,或是那塊固定的、能望見海的礁石。

當體力允許時,他會沿著海島邊緣,踏著溼潤的沙灘或堅硬的礁岩,緩步而行。腳步雖仍虛浮,踏在沙地上會留下淺痕,落在岩石上略顯踉蹌,但每一步都異常穩定,目標明確。

他觀察著海浪以何種角度拍打不同形狀的礁石,才會濺起最絢爛卻也最富有力道的浪花;

他凝視海鳥如何精準地判斷風勢與水流,以最簡潔優美的軌跡俯衝入水,捕獲獵物;

他蹲下身,用手指拂過沙灘上潮水退去後留下的、那一道道充滿奇異美感的波紋,感受其中蘊含的、水流與沙粒相互作用的自然規律。

這些在凡人眼中司空見慣的景象,在他那承載著秩序真種的感知裡,都變成了“力量”與“規則”最原始、最直觀的道法典籍。

他的秩序真種,在這種貼近天地本源的觀察與感悟中,與這片萬寂海的契合度,正在潛移默化地、不斷地提升。

海珠依舊每日準時出現,帶著食物和屬於海島的鮮活氣息。

但她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早已捕捉到了陳觀身上那股日益明顯、無法掩蓋的變化。

他不再僅僅是沉默地接受一切,有時會在她講述村裡誰家新船下水,或是哪片海域突然出現異常魚群時,提出一兩個簡短卻直指核心的問題——關於不同季節主導風向對近海與遠海航路的影響,關於那些隱藏在平靜海面下的暗礁分佈規律與其形成的可能原因,關於島上經驗豐富的老漁民是如何透過雲彩、海鳥乃至海水顏色的細微變化來預判天氣的轉折。

他的問題條理清晰,邏輯嚴密,帶著一種她無法完全理解的、近乎“推演”與“歸納”的意味,彷彿要在這些零碎的經驗中,提煉出某種更深層次的、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規律。

這讓她愈發覺得,這個被她從海邊撿回來的人,其“恢復”遠不止是身體的康復,更是一種內在的、如同被泥沙掩埋的古老礁石,在潮水退去後,逐漸顯露出其堅硬、冷峻且輪廓分明的本質。

這一夜,月華格外皎潔,如同水銀瀉地,將平靜的海面鋪陳成一片跳躍著萬千銀鱗的巨大綢緞。

海風也變得異常輕柔,裹挾著遠方海藻的清新與一絲涼意。陳觀獨立於石屋之外,仰望著浩瀚星空與那輪統治著潮汐的明月。

掌心的潮汐石,與天穹之上的太陰星輝產生了微妙的共鳴,傳遞來一股比白日更加清冷、純淨而充沛的道韻,滋養著他殘破的真種。

去意,在這一刻如同月下漲潮般,充盈了他的心間。

他清晰地認識到,這片安寧的海島,已完成了它的使命。

它給了他瀕死之際的庇護,給了他重塑道心的契機,也為他指明瞭以“容納與疏導”修復己身、以“觀察與感悟”契合天地的前行方向。

但這裡,終究只是一處避風的淺灣。潮汐石雖好,終究是孤例,其中蘊含的道韻對於徹底修復嚴重受損的真種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

他需要更多、更豐富的資源,需要更濃郁的靈氣環境來加速程序,需要去直面未知的風險,在危機與機遇並存的廣闊天地中,尋求真正的突破與力量。

停滯於此,便是辜負了葉凡他們的犧牲,辜負了自己重燃的向道之心。

他轉身,步履平穩地走向海珠居住的那間更顯低矮、以海草和木料搭建的棚屋。簡陋的視窗透出昏黃的魚油燈光,隱約傳來少女哼唱的、旋律簡單卻帶著海邊特有曠達的漁歌。

他抬起手,指節輕輕叩響了那扇薄薄的木門。

歌聲戛然而止。片刻的靜默後,木門被“吱呀”一聲拉開一條縫隙,海珠探出頭來。

看到月光下站立的陳觀,她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訝異,隨即徹底開啟了門。“你怎麼過來了?是……是哪裡又不舒服了嗎?”她的話語帶著下意識的關切,身上還沾染著淡淡的魚腥與灶火的氣息。

“並非不適。”陳觀搖了搖頭,月光流淌在他平靜無波的臉上,勾勒出愈發清晰堅定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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