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瀝血行
沉幽谷那微弱的防禦光暈徹底消失在身後,彷彿最後一點人間的燈火熄滅。
陳觀獨自立於谷外,天地間只剩下一種顏色——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暗紅。
粘稠的血霧如活物般纏繞上來,帶著刺骨的陰寒與蝕骨的怨毒,瘋狂地鑽鑿著他的護體清光,發出細微卻密集的“滋滋”聲,彷彿無數怨魂在啃噬。
體內,來自谷內數千人的秩序願力仍在奔騰,如同地火岩漿,灼熱而洶湧,頑強地對抗著外界無孔不入的邪穢,支撐著他這具早已不堪重負的軀殼。
識海中,天道公章清輝流轉,與這瀰漫天地的邪惡陣法形成尖銳對峙,發出持續不斷的、只有陳觀自己能感知到的低沉嗡鳴,那是規則層面的憤怒與排斥。
他沒有片刻遲疑,身形微動,便如一滴水融入了這片血色汪洋。
腳步落在被血霧浸染得泥濘溼滑、彷彿鋪滿腐肉的地面上,悄無聲息。
他並未魯莽地直撲落鷹澗,那無異於飛蛾撲火。而是將神念收斂至極致,如同一張最細密的網,捕捉著周遭血霧能量流動的每一絲細微變化,同時感應著天道公章對“混亂”源頭本能的指引,在這片血色山林間曲折穿行,尋覓著這龐大邪陣運轉時,那必然存在的、最細微的間隙與漣漪。
每一步都如同行走於刀山煉獄。血霧不僅侵蝕肉身,更化作無數淒厲、怨毒、瘋狂的意念碎片,如同淬毒的冰錐,持續不斷地衝擊著他的識海壁壘。
那是被陣法煉化的萬千生靈,殘留於世間的最後絕望與嘶嚎。
若非有身後那數千道純粹而堅韌的信念願力,如同定海神針般錨定著他的心神,更有天道公章散發的秩序清輝,如同淨世蓮臺般守護著神魂核心,他早已被這無邊的怨念洪流沖垮,淪為一具只知殺戮的血肉傀儡。
他極力規避著那些能量波動劇烈、靈光隱現的區域,那裡顯然是陣法的關鍵節點或是巡邏路線。
途中遭遇幾頭被血霧徹底侵蝕、只剩下吞噬本能的低階妖獸,他也只是眸光一冷,並指如筆,一道凝練至極、蘊含秩序淨化之力的淡金指風無聲點出,瞬間瓦解其生機,屍體迅速被翻湧的血霧包裹、分解,化作滋養這邪陣的又一縷養料,未激起半分波瀾。
越靠近落鷹澗,周遭環境愈發可怖。
血霧濃稠得近乎液態,每一步都像是跋涉在血池之中。空氣中的血腥味濃烈到實質,吸入肺腑,帶來的是火燒火燎的灼痛與陣陣噁心暈眩。
陣法運轉的低沉嗡鳴也愈發震耳欲聾,彷彿有億萬冤魂在耳邊齊聲哀慟,攪得人神魂不穩。來自澗口方向的靈壓,更是如同數座無形大山疊加,沉甸甸地碾壓而來。
那三道金丹氣息如同黑暗中的猙獰火炬,光芒刺目,而更深處,那股晦澀、陰冷、彷彿連線著九幽本源的死寂氣息,則讓他靈魂深處都泛起冰寒的悸動。
黑袍人,定然就在那裡。
陳觀在一處被血霧浸染得呈現暗紫色、表面佈滿詭異侵蝕孔洞的巨巖後停下,背靠冰冷的岩石,微微喘息。
連續的高強度潛行,以及對血霧侵蝕的持續對抗,即便有磅礴願力作為後盾,也讓他本就瀕臨崩潰的狀態更加惡化。
金丹上的裂痕傳來鑽心的刺痛,彷彿隨時會徹底碎裂;神魂則如同被置於磨盤之下,承受著無休止的碾磨與切割。
他深吸一口帶著濃重鐵鏽與腐朽氣息的空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取出孫少安依他要求趕製出的沉水木符牌。
符牌材質特殊,觸手冰涼,其上刻畫著並非尋常攻防之用的紋路,而是他依據《天律鎮元功》中幾種偏門輔助法門,結合自身對秩序規則的獨特理解,口述勾勒的“斂息”、“同塵”、“斷痕”符。
毫不猶豫,他將一枚“斂息”符拍在胸口。
符文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沒入體內,他周身本就因傷勢和願力混雜而顯得晦澀的氣息,瞬間變得更加飄忽不定,幾乎與周圍流動的血霧徹底融為一體,難分彼此。
緊接著,他又捏碎一枚“同塵”符,一股淡淡的、與周遭血霧同源卻更為精純陰冷的邪異氣息散發開來,巧妙地掩蓋了他體內秩序之力那與眾不同的清正波動。
做完這一切偽裝,他再次動身,如同一條感知到獵物的陰影中的毒蛇,向著那靈壓與殺機最為鼎盛、彷彿地獄入口的核心區域,繼續潛行。
最後的這段路途,兇險程度倍增。
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有強橫的神識之力,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細緻地掃過這片區域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縷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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