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各有心腸
安平這話很不上道,馬建東覺得顏面大失。若不是之前在和魚塘老闆的爭鬥中屢挫銳氣,這會兒他都要忍不住要暴起了,望著安平的眼神再次變得不善起來。
“呵,又來?”安平在心中恥笑。
今晚剛入場的時候,馬建東就用過這招了,想用眼神來給他個下馬威。不過很可惜,安平不吃這一套,馬建東未能建功。這傢伙現在又故技重施,安平一樣還是悍然不懼,犀利的眼神相迎而上。他現在倒是希望馬建東真能撕破臉,那樣更好,自己這邊無非是拼著受傷再打一架,卻可以徹底和馬建東撇清關係,落個一身輕鬆。
至於,要是和馬建東撕破了臉,王平以後拿活兒會不會受影響?安平現在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反正省城這麼大,不相信馬建東還真能一手遮天,這片混不下去,那就挪個地方唄。
安平只是個做現成活兒的人,可以憑自身的本領無視馬建東的威脅,而王平則需要考慮的更多,畢竟他不是孤身一人,還帶著十來個工人,都要掙錢吃飯。這十來個工人背後就是十來個家庭,容不得他粗心懈怠。
這時候的工頭兒除了發工資不及時外,對於工人還是很維護的,因為其時正是各種施工隊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的繁盛時期,工頭兒多如牛毛,都在拼命想著做大,要想做大,手上就需要大量工人,因此對於工人的爭奪也是殘酷至極,甚至有時候殘酷到相互打壓吞併,但凡對於工人不好或信譽有失的工頭兒,都幹不長久。
而至於工發資不及時,也有諸多原因,有的是因工程驗收需要一個過程造成的工程款下放延時,有的是工頭兒暫扣了工程款置辦器具等,總之是諸因繁雜,不是一言兩語就能說的清楚。
對於大多數原因,只要工頭兒事先和工人們說清楚,工人們也都能接受,只要年終能把工資補齊就沒問題。但若是不論什麼原因,年終也結不清工人工資的,轉過年這工頭兒再想找人就很難找到了。不要想什麼“天下眼子捉不敗”這種投機取巧的事,要知道其時的通訊可不像後來這麼發達,每個人的圈子大小都是有限的。(注:“眼子”意為俗稱二五眼,有指某類人,腦子簡單,容易哄騙之意。
王平是有雄心壯志的,可不想半途折損在這件事上。因此,他很為難,他不想放棄安平,同樣也不想得罪馬建東,只是看眼下這情形,似乎兩者都不容易做到。
氣氛再次僵持尷尬起來,三個男人都各懷心思,神情不一。
安平年輕氣盛,剛直不阿,整個人就和他的眼神一樣,像一把剛出鞘的秋水劍,挺拔銳利。
馬建東是在強撐著不願意落了威名,同時也想憑藉自己當大哥多年養成的氣勢把安平折服。
王平則心思百轉,忐忑不安。
這既是三個男人之間的利益對撞,也是現實中三個不同層面的劇烈對沖,是一個現實小縮影。
眼見著安平和馬建東僵持不下,事情向著再次崩壞的方向發展,邢豔茹拿起了酒杯,恰到好處的及時開口說道:“這還沒喝幾杯呢,怎麼就一個個要耍酒瘋了,來安平,甭搭理他——那就是個犟種,姐和你走一個,你放心,今天有姐在這裡,誰都上不了天。”
安平注意到,邢豔茹這話裡有個小陷阱,她說的是“誰”都上不了天,而不是特指“他”上不了天。不過這要看怎麼理解,要是理解她這麼說是一種溫婉的表達方式,就是特指馬建東,也說得通。不過安平更傾向於,她的字面意思就是“誰”都不行,這是在給自己暗中施壓嗎?
安平沒理邢豔茹,仍舊和馬建東眼神對抗,心裡暗自冷笑道:“兩口子,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玩兒得還挺溜。溜就溜吧,你邢豔茹演好自己的角色還不夠,還想暗中客串一把,呵,真把小爺我當四肢發達的無腦漢了,小爺好歹也是高中畢業,肚子裡喝過幾瓶子墨水,能明白漢字他到底是個啥意思。”
邢豔茹端著一杯酒,一番話說完,安平沒給她任何回應,這就尷尬了,手裡的酒繼續端著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心中暗自懊悔,不該在當時耍小聰明,看來人家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反而弄巧成拙,使自己進退不得。
王平再次額頭見汗,心裡已經不是忐忑,簡直就是恐懼了。
誰都能看得出來,這馬建東十分疼愛自己的老婆,安平得罪了他本人,他或許還能忍,可現在安平明明白白的當眾駁了邢豔茹的面子,那馬建東還能忍得住嗎?
而馬建東這會兒心裡也正在天人交戰。
收服安平固然是他心中所願,先是拉攏無果後,又施以威懾,以期能令其折服。而邢豔茹又是他最在意的女人,平時連自己都捨不得讓她受一星半點兒委屈,現在安平居然敢不給她面子,這讓他心裡起了真火。
是為了拉攏安平讓老婆受了這次委屈?還是為了老婆和安平撕破臉?馬建東一時有些難下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