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有些猶豫:“有夫人前來,我是不是不該打擾大王雅興。”
赤女遲疑一瞬,醫明已經快口說道:“大王……真的有雅興嗎?”
這是個好問題。
想起楚夫人這等美人都不受寵,秦時果斷下了車:“既如此,中午說不定還能一同賞舞呢。”
楚夫人跳起舞來翩若驚鴻,實在很美呀。
然而才剛踏入側殿,便見侍女僕從服侍著一女子快步走出殿外。對方穿著一身茜草紅的曲裾,頭上簪著黃金綠松玄鳥步搖,碩大一顆珍珠綴於玄鳥口中,看成色,就彷彿……
秦時瞬間頓住腳步,而後伸手不著痕跡地拽了拽裙子,遮蓋住了珍珠履。
大王啊大王!她只是一時被富貴迷了眼,何苦把人家頭上簪的珍珠賞給她做鞋子!如今相見,再大方的美人也要尷尬起來了。
赤女醫明等也迅速彎腰行禮:“鄭夫人安。”
秦時瞬間知道了這是誰——想也知道,能有膽子直入章臺宮的,除了有子的楚夫人外,自然還得是另一位鄭夫人。
鄭夫人原是鄭國進獻來的美人,宮中都稱【鄭國夫人】。但不巧,鄭國也被大王踏平了。於是她就和楚夫人一樣,從此成了這樣一位沒有故國的夫人。
秦時再細細打量這位鄭夫人,對方比起楚夫人那風中白蓮一般的楚楚之姿,更多兩分英氣來。
她看起來甚至不像是已經生下一子一女的模樣,頂多二十七八歲的年齡,其實很有成熟風韻。
甚至妝面也未曾敷厚厚的白粉,眉頭略揚,眼睛大而有神,唇略厚,連身材都顯得豐腴而不肥胖。
這樣看,應該很符合如今秦國的審美。
不,準確來說,也很符合她的審美。
是一種更加健康有神的生命力的美感,與楚夫人細若扶柳的柔弱美感又大不相同。
她看著鄭夫人,鄭夫人也打量著她。
鄭夫人早聽聞秦王西巡帶回來一名女子,不僅以貴客相待,安排在蘭池,還有各種恩澤厚賞。
她不是沒頭腦,自然不會瞧不起對方。
畢竟說起尊貴來,以大王的用人標準,還不知誰是誰呢。
但是——
好氣啊!對方頭上的四時神黃金冠,明明是跟她一起進獻到咸陽的,怎麼自己苦求不得,如今卻被對方戴到頭上!那樣美麗的黃金冠,鄭國宰相當初命能工巧匠製作,名義上是鄭國求和,實際上是相國投誠……
如今、如今!鄭夫人眸中火焰都要燃燒起來了!
戴不上四時神黃金冠,她這一生有何意義!啊啊啊啊啊啊!
秦時卻有些猶豫。
因為對方眸中憤憤,盯著自己很是不甘,甚至臉頰都緊繃起來。
她下意識低頭看了看鞋子——珍珠沒露出來啊!
鄭夫人深深呼吸,身側婢女擔憂的看著她,欲言又止。
然而對方腮幫子鼓了兩下,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秦時又下意識動了一下。
鄭夫人比她略高一些,略壯一些——骨架更大、更高、身子更豐腴。
此刻接近一點後,秦時甚至還沒來得及緊張,就見對方圓潤大氣一張臉上,眼圈都委屈紅了!“貴人沒有妾碩大健美,便是戴這金冠,也顯不出妾這般霸氣來!”
她鼻頭酸酸放完狠話,“哼”了一聲就要高傲離去。
然而腳步一錯,長長的曲裾裙襬掃到了秦時的腳面,於是又露出絲麻履上碩大的那顆瑩潤珍珠。
鄭夫人低頭的動作凝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