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天子印璽之事拖到明日,但舉國上下仍有眾多要事。
等到三公九卿下朝散去,此刻已然星光綴空,下弦月雖未見蹤影,卻也是深夜了。
周巨也渾身僵硬,此刻看秦王安然從椅子上起身的模樣,感受一下僵硬的腰腿,不由又生出些微羨慕:
雖秦卿獻上桌椅時,他也覺得不值一提。
但如今長久辦公,分明大王已然很是習慣。他雖遠不如秦王高大,但如今,竟也覺得桌案有些逼仄了。
但羨慕歸羨慕,此刻仍殷勤道:“大王今日未用飧食,可要如今再用些?”
姬衡這才回過神來。
午間秦卿未至,他便理所當然與眾大臣一起只隨意用些點心。
等到傍晚時大家一起再吃了些東西,但跟前兩日一日三餐又大有不同。
他隨口問道:“秦卿今日未至章臺宮?”
周巨歡喜應聲:“大王忘了,秦卿今日去了鐵官工坊,來回路途顛簸,恐她已回蘭池宮歇息了。”
這可是大王主動問及秦卿,可見對方實在叫人印象深刻啊!又想起今日大王種種不如意之處,因而也笑問:
“今日【乘輿六璽】還未勘定,恐怕是諸位大臣不能體察聖心之意。”
“既如此,大王何妨召秦卿前來?臣覺得,秦卿於此事實在體貼聖心,許是有更好想法也未可知。”
姬衡一時神色莫測。
但最終,他還是點頭:“宣吧。”
遠在蘭池宮才剛沐浴更衣洗漱躺下正在享受醫明按摩侍女捶腿的秦時:???不是彙報過了今日出差嗎?她都出外勤了,怎麼還要回章臺宮加班啊!但是……
好吧,大王比起其他上司,確實也給得更多一些。
她咬咬牙,到底又爬起來了。
馬車行進過程中,重新上崗的赤女還笑道:“秦君如此受到信重,前途定然不可限量,後宮諸位夫人都遠遠不及呢。”
秦時嘆了口氣:“我跟諸位夫人比什麼呢?倒是宰相大人,也時常如此加班嗎?”
赤女思索一會才猜測出“加班”之意,此刻笑道:“大王對秦君已然格外寬容了,都不必秦卿日日前去章臺宮奏對論政。”
“若是相國大人,國事繁忙之時,宿在章臺宮也是尋常。”
秦時:……
算了。
既然大家都加班,還有人通宵,她出入都有人服侍,也不必再多說什麼了。還是想想怎麼跟大王彙報工作吧!
今日回來太累,她還什麼都沒整理呢!
……
她滿心憂慮,等到了章臺宮才發現,原來還有比加班更可怕的——
一國主君都還在熬夜呢!秦時努力整理著今日見聞與想法,甚至還想再多替工匠們求求情——工作環境太嚴苛了。
尤其是那位跪地戴枷暴曬的,秦時臨走時詢問,其實對方並未做錯什麼,也沒消極怠工,更沒有犯下大罪。
他僅僅是——不務正業罷了。
明明是負責錘鍊的冶工,卻突發奇想想做不同的橐龠,也就是讓風箱更大更有力些。
但他區區小人之身,既沒有錢得到更大的獸皮,也找不到合適的工匠,最終一事無成,失敗告終。
但在工序森嚴的鐵官工坊,不做自己的份內事,反而想要做別的——成功也就罷了,失敗定然是要受罰的。
他戴枷示眾,已然能留的一條命在了。
這叫秦時來看,如何不可惜?
這世上庸碌之人眾多,能在工作中企圖創造的,便是失敗,不鼓勵也不該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