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綏注意到溫氏今日穿的是一件半新不舊的湖藍色襦裙,料子普通,但漿洗得乾淨挺括,髮間簪著一根銀製珠釵,不張揚,卻顯清麗婉約。
溫氏察覺到她的目光,抿嘴一笑,“王爺常說,在自己地頭上,怎麼舒坦怎麼來。太子殿下和姑娘都不是外人,我便偷懶了。讓姑娘見笑。”
薛綏頷首:“王妃這般正好,看著親切。”
溫氏鬆了一口氣,更添了幾分的親暱。
“王爺聽說殿下和姑娘要來,早就吩咐人備下了滇州最新鮮的菌子和河鮮,還有本地的蔬果,就等殿下和姑娘來嚐鮮呢。”
“王爺和王妃有心了。”薛綏道謝。
李肇與賢王李劭走在稍前,低聲交談著,氣氛瞧著也比在永定時鬆快許多……
賢王府邸白牆青瓦,依山傍水,算不上奢華,庭院也不大,但處處都種有花草,地上落了一層花瓣,很是雅緻。
溫氏引薛綏去客房更衣歇息。
房間寬敞明亮,兩個小丫頭手腳麻利地送來熱水,又悄無聲息地退下,很懂規矩。被褥也曬得暖洋洋的,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蘭花香。
“姑娘看看還缺什麼,或是有什麼不慣的,只管吩咐這兩個丫頭,或者差人來告訴我。”
溫氏話語樸實,字裡行間,全是掏家底待客的熱忱。
說著,她又遞過一方帕子,“這是用本地產的木棉織的,吸水軟和,姑娘若不嫌棄,擦手拭汗都使得。”
“多謝王妃,勞您費心。”薛綏接過帕子。
目光掃過溫氏的手指,指甲修剪乾淨,不染蔻丹,看得出來,日常是做慣了活計的。
她便真心讚道:“王妃繡工也好,這蘭草清雅。”
溫氏笑了笑,又是無奈又有些自嘲:“不怕姑娘笑話,說是王府,可滇地偏遠,王爺又不喜奢華排場,府里人手短缺,許多事情只能自己動手。針線活計,這些年也練出來了。”
她訴的是清貧簡樸的苦,卻聽不出半分怨懟。
只聽出遠離京城紛爭後的踏實與平靜。
薛綏瞭然一笑,不再多言。
送走賢王妃,把伺候的丫頭也打發下去了,小昭才湊上前來,壓低聲音道:“姑娘,這賢王妃真是半點架子沒有,聽說她當年也是京裡數一數二的貴女,誰料嫁與賢王為妃,會過得這般……這般樸素。”
薛綏淡淡一笑:“樸素些好,安穩才是難得。”
小昭嘆氣:“話是這般說,可身為王妃,日子過得這般緊巴,也太委屈了些。”
薛綏看著她笑,“你是不是還惦記著關侍衛,想早些回京?”
小昭的臉蛋騰地紅了,“姑娘!”
她跺了跺腳,嗔怪道:“人家不是在為賢王妃抱不平嗎?”
關涯傷勢漸好,熬過了危險期,醒來後得知昏迷時小昭對他的細心照料,很是感動。薛綏瞧著二人有點那麼眉來眼去的意思,這次關涯先行回京養傷,她便想讓小昭一同回去,卻被她斷然拒絕了。
“我才不惦記他,在婢子心裡,誰也比不得姑娘。”
小昭說著,抱著薛綏的行李,便退到一旁去收拾了。
薛綏看著她這副模樣,忍不住失笑。
“姑娘也想你覓得良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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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賢王備下接風宴,為太子洗塵。
滇州府裡的幾位親信屬官,也受邀作陪。
席上的菜式,多是滇州本地風味,用土窯的陶碗盛著,熱氣騰騰的,鮮亮而誘人。席間還有身著異族服飾的少女彈奏,別有一番風情。
李劭舉杯敬酒,語氣誠懇。
“滇州僻遠,無甚佳餚,唯有幾樣山野時鮮,聊表心意。殿下與六姑娘莫要嫌棄。”
李肇含笑飲了,又嚐了幾筷子菜,點頭讚道:“風味獨特。尋常宴席上,可吃不到這踏實的滋味。皇兄皇嫂有心了。”
薛綏也微微頷首。
李劭與溫氏對視一眼,鬆了口氣。
“殿下謬讚,都是些家常吃食,能合殿下口味便好。”
宴席氣氛融洽,不見朝堂虛禮,倒似尋常家宴。
李劭說了幾樁滇地官民之間的趣事,眾人附和著,笑聲朗朗,全無虛情假意。溫氏則是細心地為薛綏佈菜,低聲介紹著每樣食材的來歷和吃法。
薛綏聽得認真,吃得自在。
李肇與李劭碰杯淺酌,唇邊噙著淺笑,也不見拘謹……
一派融融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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