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微生物學，與時間賽跑！

李承乾的話語，如同來自另一個維度的咒語，砸得整個立政殿一片死寂。

李泰被那雙赤紅的眼睛盯著，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

他看著自己那彷彿完全變了一個人的兄長，又看了看床上氣若游絲的母親，所有的茫然與恐懼，在這一刻都被一種莫名的使命感所取代。

“大哥……”

李泰的聲音都在顫抖。

“筆墨伺候！”

李承乾沒有一句廢話，他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節奏。

很快，在立政殿偏殿，一間剛剛被石灰水和烈酒反覆消毒，門窗緊閉，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暖房”裡，一場驚世駭俗的“煉藥”開始了。

御膳房送來的堆積如山的橘子、蜜瓜、發硬的胡餅，被整齊地擺放在一張張長案上。

格物院總管劉三，親自帶著弟子，用最快的速度送來了上百個晶瑩剔透的琉璃淺口碟——李承乾口中的“培養皿”。

李承乾換上了一身被烈酒浸泡過的白色麻衣，用頭巾包裹住頭髮，只露出一雙冷靜到可怕的眼睛。

他拿起一把同樣經過沸水煮沸、烈酒擦拭的小刀，開始在那些瓜果餅餌上，小心翼翼地刮取著不同顏色的黴菌。

青色的、綠色的、黑色的、白色的……

每一種黴菌，都被李承乾用不同的刀片，輕輕地接種到裝有“培養基”——一層用肉湯和糖熬煮成的膠狀物的琉璃碟中。

整個過程，安靜、迅速、精準。

李泰就跪坐在一旁，面前鋪著雪白的紙張，手中的毛筆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

他強迫自己忘記這裡是皇后的寢宮，忘記床上躺著的是自己的母親，他只知道，自己必須記下兄長口中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動作。

“一號皿，取自腐橘，青綠色，絨毛狀。”

“二號皿，取自甜瓜，黑色，菌絲呈放射狀。”

“三號皿，取自胡餅，白色，棉絮狀……”

李承乾一邊操作，一邊用冰冷的語調口述著。

這些簡單的描述，在李泰的筆下，彷彿變成了世界上最神秘的文字。

藥王孫清雲，這位一生都與草木金石打交道的老者，此刻就站在不遠處，神情凝重地看著這一切。

他沒有阻止，也沒有質疑，只是像一個最虛心的學徒，觀察著李承乾的每一個步驟。

“殿下！”

“敢問，此舉何意？為何要取如此多種黴菌？又為何要將它們置於這肉湯製成的膠物之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孫清雲終於忍不住開口，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困惑。

李承乾頭也不抬，手上的動作絲毫不停。

“藥王可知，世間草藥萬千，為何人參能補氣，黃連能清火，而巴豆能致瀉？”

孫清雲一愣，隨即答道：“此乃萬物藥性不同，天道使然。”

“說得好。”

李承乾冷笑一聲。

“在我看來，這‘黴’亦是一種草藥。這世上有億萬種黴，便有億萬種不同的藥性。我要找的，是其中唯一一種，能剋制母后體內‘小蟲’的神藥。”

“而這肉湯培養基，便是它們的土壤。我要讓它們在這裡盡情地生長，然後，觀察它們的藥性！”

李承乾指了指琉璃皿。

孫清雲似懂非懂，但心中那股震撼卻愈發強烈。

將看不見的黴，視作與人參、黃連同等的草藥！併為其創造土壤，觀察其藥性！

這種想法，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畢生所學的範疇。

這已經不是醫道，而是……創造！是在探究一種全新的，屬於生與死的大道！

時間，在暖房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門外，李世民如同困獸，來回踱步。

他不敢進去，也不敢離開，只能死死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殿門，每一次從門縫裡飄出的酒精味都像是在灼燒他的神經。

一天……

兩天……

暖房裡，那上百個琉璃皿，在溫暖溼潤的環境下開始發生驚人的變化。

各種顏色的黴菌瘋狂地生長，爭奇鬥豔，像是一片片微縮的詭異森林。

整個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潮溼、腐敗的古怪氣味。

李泰已經兩天兩夜沒有閤眼，他的雙眼佈滿血絲，記錄的紙張堆了厚厚一摞。

他看著那些瘋長的黴菌，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卻又不敢有絲毫懈怠。

而皇后的情況，卻在急劇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