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戰爭是一門生意

“你說什麼？！”

李世民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死死地盯著軟榻上那個沒骨頭似的兒子，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錯愕。

“賺錢。”李承乾又重複了一遍，語氣篤定，彷彿在陳述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打仗，太費錢了。與其被動地消耗國庫，不如主動出擊，把這場即將到來的戰爭，做成一門……一本萬利的生意。”

“荒唐！”

這一次，不等李世民開口，素來穩重的房玄齡都忍不住出聲呵斥，“太子殿下！軍國大事，豈能用‘生意’二字來形容！此乃對沙場浴血的將士之褻瀆！”

“房相，此言差矣。”李承乾坐起身，神情難得地嚴肅了起來，“將士們為何浴血沙場？為的是保家衛國，為的是身後的父母妻兒能安居樂業。而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對國家最大的傷害是什麼？是人命，更是錢糧！”

“國庫空虛，百姓就要加稅；後勤不濟，前線將士就要挨餓受凍。打贏了，國家元氣大傷，百姓生活困苦；打輸了，更是國破家亡。請問，這樣的戰爭，除了帝王的功業，於國於民，有何益處？”

一番話，問得房玄齡啞口無言。

杜如晦撫著鬍鬚，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沉聲道：“殿下的意思是，要找到一種方法，既能打贏戰爭，又能……不傷國本，甚至……有所增益？”

“杜相說到點子上了。”李承乾讚許地點了點頭，“在我看來，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更是經濟的延伸。最高明的戰爭，不是在戰場上殺了多少敵人，而是在開戰之前，就已經讓敵人輸掉了底褲。”

他站起身，再次走到那副巨大的輿圖前，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侷限於漠北，而是覆蓋了整個西域，乃至更遙遠的地方。

“諸位請看，我們的新對手，那個所謂的‘烏古斯汗’，他靠什麼整合草原部落？無非兩樣東西：威望，和利益。”

“威望，來自於他個人的武勇和所謂的‘天命’。利益，則來自於對內賞賜，對外劫掠。一個靠劫掠來維持運轉的聯盟，其本質是脆弱且不穩定的。因為一旦劫掠不到足夠的財富，或者遭遇了重大的失敗，內部立刻就會分崩離析。”

“所以，我們要對付他，就要從根子上斷了他的財路，破了他的神話！”

李承乾伸出三根手指，那雙平日裡總是睡眼惺忪的眸子，此刻閃爍著洞察人心的銳利光芒。

“這門生意，分三步走。”

“第一步：經濟封鎖與貿易管制。”

“兒臣請旨，即刻起，由戶部與鴻臚寺牽頭，成立‘西域通商司’，收緊所有通往草原的商路。我們要用我們手中的‘寶鈔’，以及我們獨有的商品——雪鹽、茶葉、鋼鐵農具、瓷器、絲綢，來建立一套全新的貿易規則。”

“我們要制定一份‘貿易白名單’和一份‘貿易黑名單’。凡是願意與我大唐交好，不加入那狗屁聯盟的部落，皆可列入白名單。他們可以用牛羊馬匹，以一個非常優惠的價格，換取我們的商品。而所有加入了‘烏古斯汗’聯盟的部落，一律列入黑名單！一粒鹽、一寸布、一塊鐵，都不許流過去！”

此言一出，殿內眾人皆是心頭一震。

長孫無忌倒吸一口涼氣：“殿下此計，釜底抽薪！草原部落逐水草而居，看似強大，實則對鹽、鐵、茶等物依賴極深。一旦斷絕，不出三月，其內部必生怨言！”

“沒錯。”李承乾打了個響指，“當他們發現，跟著‘烏古斯汗’只能啃乾肉，而跟著大唐卻能喝上茶、吃上鹽，用上鋒利的鐵器時，他們心中的‘天命’，還能剩下幾分？”

“第二步：輿論攻勢與心理瓦解。”

“光斷財路還不夠，我們還要從精神上，徹底摧毀他的威望。”李承乾看向一旁早已聽得熱血沸騰的李泰，“青雀，這事兒你最擅長。”

“大哥請吩咐！”李泰激動地挺起胸膛。

“你的印書坊，不能只印漢人的書。”李承乾笑道，“我要你立刻組織人手，將我們今天在朱雀門‘神蹟審判’的故事，還有之前‘天雷降世’、‘千里眼’的傳說，全部翻譯成突厥語、吐谷渾語，以及西域各國的語言！”

“我們要編印一種全新的東西，就叫‘大唐邸報·西域版’！用最簡單的文字，配上最生動的插圖，告訴草原上的每一個人：大唐的國師是真正的活神仙，能活死人、肉白骨；大唐的皇帝是天選之子，手握天雷神罰；而那個自稱‘烏古斯汗’的傢伙，不過是個妄圖挑戰天威的跳樑小醜，跟著他，只有死路一條！”

“同時，”李承乾的笑容變得有些狡黠，“我們還要在邸報上，大肆宣傳那些被列入‘白名單’的部落，日子過得有多麼滋潤。今天張三部落換了三百斤雪鹽，明天李四部落得了五十口鐵鍋……讓他們羨慕，讓他們嫉妒，讓他們自己去做出選擇！”

“妙！妙啊！”房玄齡撫掌大讚，“兵法有云，不戰而屈人之兵。殿下此法，是以筆為刀，以紙為盾，殺人於無形！那些部落首領，就算能管住自己的部眾，也管不住部眾的嘴和心！”

李世民的眼中，已經不再是震驚，而是一種近乎狂熱的光彩。他彷彿看到了一個全新的、前所未聞的戰爭形態，正在自己兒子手中緩緩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