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進步的代價
長安通往登州的官道上,煙塵滾滾。
一騎絕塵,馬蹄踏處,如風雷激盪。馬上之人,一襲黑衣,面沉似水,正是星夜兼程的太子李承乾。
他身後,只跟了蘇定方親手挑選的百名天機衛精銳,人人黑甲黑馬,沉默如鐵,散發著冰冷的殺伐之氣。
原本需要七八日的路程,被他們硬生生壓縮到了四天。
當李承乾風塵僕僕地抵達登州,踏入那片被命名為“大唐皇家理工學院”的土地時,迎接他的不是往日熱火朝天的建設景象,而是一片死寂與愁雲慘霧。
“壹號動力核心實驗室”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被炸飛的鋼鐵零件、燒焦的木樑、破碎的琉璃,散落得到處都是。空氣中,依舊瀰漫著一股刺鼻的硝煙與血腥混合的怪味。
一群群身穿工裝的工匠和年輕的學員們,或坐或站,聚集在廢墟之外,臉上寫滿了茫然、恐懼與悲傷。
那個被他們寄予厚望,被太子殿下描繪為能“開天闢地”的“蒸汽魔神”,最終帶給他們的,卻是死亡與毀滅。
許多人的眼中,已經帶上了對“格物之學”的懷疑與動搖。甚至有人在私下裡竊竊私語,說這是觸怒了天神,降下的懲罰。
李承乾翻身下馬,將韁繩扔給身後的天機衛,一言不發,徑直走向那片廢墟。
“殿下!”
“國師大人!”
守在廢墟外的閻立德和段綸連忙迎了上來,兩位朝廷大員此刻皆是面色慘白,嘴唇哆嗦,眼中滿是愧疚。
“殿下……臣等有罪!未能看管好實驗室,致使……”
“傷亡如何?”李承乾打斷了他們的話,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閻立德身子一顫,艱難地開口:“當場……當場身亡者,七人。重傷者,十五人。其中……格物院首席大匠,劉三大匠,傷勢最重,右臂被廢,至今昏迷不醒,恐……恐有性命之憂。”
李承乾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他沒有再理會任何人,徑直走進了臨時改建的傷兵營。
一股濃烈的草藥味和血腥味撲面而來。營帳內躺滿了呻吟的傷者,幾名從長安緊急調來的太醫和孫清雲的弟子,正滿頭大汗地忙碌著。
李承乾的目光,直接鎖定了最裡面的一個床位。
劉三躺在那裡,臉色蠟黃如紙,右臂的位置空蕩蕩的,只剩下用白布草草包裹的斷口,還在不斷地往外滲著血。他雙目緊閉,呼吸微弱,彷彿隨時都會熄滅的燭火。
李承乾快步上前,伸手搭在他的脈搏上,又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
“準備烈酒、金瘡藥、乾淨的紗布!”李承乾的聲音不容置疑,“還有,去燒一鍋開水,把我帶來的箱子裡的所有銀針、刀剪,全部放進去煮沸消毒!”
太醫們一愣,正要開口質疑。
“按國師說的做!”隨行而來的天機衛統領,一聲低喝,冰冷的眼神掃過眾人,太醫們頓時噤若寒蟬,連忙跑去準備。
李承乾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琉璃瓶,裡面是經過他反覆提純的、高濃度的青黴素溶液。他用特製的骨針注射器,小心翼翼地抽滿,然後毫不猶豫地扎進了劉三另一隻完好的手臂。
這是在和死神賽跑!
爆炸造成的創傷,最致命的不是失血,而是後續的感染!在這個時代,一旦傷口大面積感染,便是神仙難救。
做完這一切,他才緩緩起身,目光掃過整個傷兵營,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告訴所有人,他們的醫藥費、安家費,由東宮一力承擔。凡因此次事故身故者,追封為‘格物英烈’,其家人子嗣,三代之內,由朝廷供養,其名,將刻於皇家理工學院之奠基石上,與國同休!”
原本一片愁雲慘霧的傷兵營,瞬間安靜了下來。那些呻吟的傷者,那些悲傷的家屬,紛紛抬起頭,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這位年輕的太子。
沒有責備,沒有追究,只有最直接、最有力的承諾與撫慰!
安排好傷員的救治,李承乾才轉身走出了營帳,來到了那片漆黑的廢墟前。
他蹲下身,捻起一塊被炸得扭曲的鋼鐵碎片,放在眼前仔細地端詳。他又走到爆炸的核心區域,仔細地觀察著鍋爐的殘骸,檢查著每一個斷裂的介面。
身後,是無數雙眼睛,工匠、學員、官員……他們都在看著,等著這位“國師”給出一個解釋。是天譴?還是妖邪作祟?
良久,李承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他轉過身,面對著數千名茫然無措的師生與工匠,臉上沒有了冰冷,也沒有了憤怒,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我知道,你們現在在想什麼。”
“你們在害怕,在懷疑。你們在想,我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是不是觸怒了上天?”
他的聲音不大,但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廣場。
“我現在,就告訴你們答案。”
李承乾高高舉起手中那塊扭曲的鋼鐵碎片,朗聲道:“我們沒有錯!錯的,不是我們,是它!”
“是我們對它的瞭解,還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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