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反其道而行之，加點擔子！

甘露殿內，剛剛因“天機衛”而凝固的空氣，在蘇婉兒這封信抵達的瞬間，變得更加粘稠而危險。

那張輕飄飄的信紙，此刻在李承乾手中，卻彷彿重逾千斤。

弓，箭，與那個被箭頭對準的、拉弓的小人。

一個簡單到拙劣的圖案，卻蘊含著最惡毒的隱喻——作繭自縛，反噬其主。

李世民的目光，死死地釘在兒子那瞬間收斂了所有情緒的臉上。他沒看到信的內容，但他看到了那雙剛剛還懶洋洋的眸子裡，一閃而逝的、如同萬年玄冰般的冷意。

“怎麼了？”李世民的聲音不自覺地壓低了。

李承乾沒有回答，他只是抬起手，將那張信紙連同上面那個詭異的圖案，遞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李世民疑惑地接過，目光掃過那行娟秀的字跡。

“兵部尚書侯君集……波斯弓弦……”

他低聲念著，眉頭漸漸鎖緊。作為馬上皇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能配得上“神臂弓”的頂級弓弦，是何等珍貴的軍用物資。侯君集私下采買，已是違規。

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到信紙末尾那個圖案上時，這位大唐天子的瞳孔，猛地收縮到了針尖大小！

轟！

一股狂暴的、足以掀翻整個甘露殿的帝王之怒，從李世民的體內轟然爆發！

“侯！君！集！”

三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一個一個迸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的殺氣。

他猛地將信紙拍在龍案上，那張由整塊金絲楠木製成的御案，竟被他一掌拍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紋！

“是……他？”李世民的胸口劇烈起伏，眼中佈滿了血絲，既有被最信任的兄弟背叛的暴怒，也有一種無法置信的荒謬。

侯君集！

陳國公，兵部尚書，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是他李世民的潛邸舊臣，是一起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過命兄弟！

那個射出致命一箭，妄圖動搖國本，挑釁天威的“內鬼”，竟然是他？！

“傳朕旨意！命金吾衛……”李世民的怒火已經燒燬了理智，他下意識地就要下令抓人。

“父皇。”

一個平靜的聲音，如同一盆冰水，澆在了他燃燒的怒火之上。

李承乾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龍案前，他伸出手，將那張幾乎被拍碎的信紙，慢條斯理地重新拿起，撫平了上面的褶皺。

“您想做什麼？把陳國公抓進天牢，嚴刑拷打嗎？”

“難道不該嗎？！”李世民怒吼，唾沫星子都噴了出來，“此等逆賊，朕要將他凌遲處死，誅滅九族！”

“證據呢？”李承乾淡淡地反問。

李世民一滯。

“就憑一封信？憑太子妃從閨閣婦人閒聊中聽來的風言風語？還是憑一個畫得不明不白的塗鴉？”李承乾的語氣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弄，“父皇，您是皇帝，不是街頭抓賊的武侯。”

“這……”李世民的怒火被堵在胸口，臉色漲成了豬肝色。

是啊，證據呢？

一封信，根本算不上證據。侯君集完全可以辯稱，採買弓弦只是個人愛好，與那支箭毫無關係。屆時，拿不出一絲一毫的實證，他李世民該如何收場？

無憑無據，只因猜忌，便將一位開國功臣打入天牢？

這事一旦傳出去，整個朝堂都會為之震動！那些跟隨他打天下的文臣武將，會怎麼想？

人人自危！

帝國的根基，會因此動搖！

“那你說，該當如何？！”李世民頹然坐倒在龍椅上，他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帝王心術，在這個妖孽兒子面前，竟顯得如此粗糙和無力。

“父皇，您有沒有想過，射箭的人，真的是侯君集嗎？”李承乾不答反問。

“難道不是？”

“未必。”李承乾搖了搖頭，“侯君集是兵部尚書，是沙場宿將。他若想殺人，會用更直接，更狠辣的手段。這種裝神弄鬼，借刀殺人的伎倆，不像他的風格。”

李世民一愣，仔細一想，確實如此。侯君集性格剛烈，絕非這種陰詭之輩。

“那支箭，更像是一個‘訊號’。”李承乾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彷彿一切陰謀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一個，由侯君集背後的人，故意放出來，嫁禍給他的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