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耗近一個多小時,蘇梨身陷大浴缸,完全放鬆地泡了一個澡。她看完整集影視劇,銳利點評男主演還沒有她的慕飛帥過一半,這才心滿意足,把紛亂的思緒重新理清。
整套頂層公寓裡安靜冷清。
磨磨蹭蹭,蘇梨揉著溼漉漉頭髮、半著睡袍慵懶走下樓。
她幾乎目瞪口呆:懸垂的大理石壁爐裡火光跳躍,平日空置的長餐桌上居然擺著兩菜一湯,蒸汽還在揚揚飄散,看起來簡單卻豐盛。
蘇梨眨了眨眼。
從認識起,她和顧慕飛兩人就像固定遷徙的候鳥,從來沒在這套公寓裡吃過一次飯。
說實話,蘇梨一直覺得這張黑胡桃木大餐桌光滑又漂亮,頂燈暖光更碎片似地向桌傾灑。但幾乎,這就是擺設。
而且,蘇梨猶疑:“今晚,宜信集團不是約你?”
從來,一到晚飯時間,顧慕飛鮮少能有空閒。他不是被這個廳局約走就是被那個集團搶佔。方才門廳前熱烈吻別,明明,他已經被她依依不捨送出門了啊。
正仔細放下襯衫袖口,顧慕飛卻一筆帶過:“推掉了。”
“可怎麼?”蘇梨遲疑。
她的目光落回桌上:她自己也會下廚,所以一眼就看出這些絕非外賣,全帶著親手下廚後才能有的熱氣蒸騰。
總不能?她的眼睛又轉回來。
怔怔,蘇梨瞪大桃花眼,忍不住緊盯顧慕飛這張五官清冷、分明與人間煙火全不沾邊的冷傲臉:
“今天,是什麼特殊日子嗎?”她緩緩試探。
“不是啊。坐。”
顧慕飛單手夾住兩隻漂亮的水晶高腳杯:很明顯,它們大概從來沒被用過。他依次放下,左手穩握住一支已然醒好的勃艮第黑比諾陳釀。
眼看紅寶石般的酒液漸漸濃郁,柔和滑進酒杯,蘇梨幾乎說不出話,只得默默順從坐下。
“cheers。”
水晶在他們手中輕輕碰撞,清脆迴響。
“太久沒進廚房,許多都忘了。燉牛尾還要兩小時,晚上你當宵夜吧。至於晚飯,希望能湊合。”
放下酒杯,顧慕飛竟像萬事皆如平常般輕描淡寫:“果然,只有用過廚房,”他輕輕微笑。這笑容竟罕見覆雜,“一個地方才像家。”
家……麼?
蘇梨默默。
他這兩道家常菜手藝當真不錯,不僅挑她平日裡喜歡的食材,又平衡他控油斷糖的嚴苛要求。想必,趁她泡澡這一個多小時裡,他讓quenxus全部現買補齊。
而菜式也不能更簡單:清蒸鱖魚和蠔油小白菜,再添一碗山藥羊肉湯,冬季暖胃。
她暖暖一口湯入喉,竟然心底恍惚。分明再簡單不過的鮮味,可當他做出來,她才知道自己真能嚐出家的滋味。
怔怔,蘇梨這才意識到,自己簡直犯傻。
既然,顧慕飛親自把妹妹帶大,那一日三餐,難道妹妹是憑空長起來的嗎?她怎麼會誤以為他煙火不沾的呢?至於她自己……蘇梨最討厭廚房。母親在時總對她的廚藝挑剔不停。從切菜大小到放鹽多少,母親從不滿意。
而最糟糕的是,就算她被肆意冷嘲熱諷完,母親眼盲,下一頓她還得忍氣吞聲繼續做。
不過,聽顧慕飛這麼說,大概自他搬進公寓,偌大的專業廚房和餐廳就一直空閒。
那有七八年?“七年。”不著痕跡,顧慕飛此時淡淡開口,“不過下廚,十一年了吧。”
十一年的話,蘇梨心想,確實,就從顧慕飛失去妹妹,失去“家”之後。
而此時幕牆外紛紛揚揚鵝毛大雪,客廳裡壁爐火光溫暖跳躍,兩人有說有笑彼此陪伴,享用家常晚餐。
蘇梨端起酒杯。
碎片似的燈光下,黑比諾在她的指尖紅暈流轉。這正是她私心偏愛的酒。
她陪顧慕飛不算太久,但不知何時,他似乎早已把她的日常喜好都一一默記在心;大到阿爾罕布拉宮,小到燉牛尾和黑比諾。
細細品著酒,蘇梨只覺得心口被無比嚮往的平凡浸得很暖;可暖裡,卻慢慢回湧上不容她忽略的、碎玻璃般的幻滅苦澀。
又半晌,蘇梨才緩緩開口:“慕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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