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漢粟和親

在離開石城的前一天，張北煬帶著隊員們來到鷹嘴烽燧前，為那位無名親兵舉行了簡單的安葬儀式。他們將親兵的骸骨重新殮入特製的木棺，墓前立起了一塊刻有“漢戍邊將士李忠之墓”的石碑。班明遠親手將一把新鑄的環首刀放在墓前，感慨地說道：“先輩們用生命守護的土地，如今國泰民安，他們的心願終於實現了。”哈斯木帶著牧民們唱起了哈薩克族的安魂曲，歌聲在風雪中迴盪，與遠處的駝鈴聲交織在一起，成了跨越千年的致敬。

次年開春，考古隊接到了當地牧民的報告——在石城遺址東南方向的戈壁灘上，發現了一處被暴雨沖刷出來的古墓群。張北煬立刻帶領團隊趕往事發地，當看到那片裸露在外的墓磚時，他敏銳地意識到這可能是一處東漢時期的貴族墓葬群，對研究石城的社會結構和民族融合具有重要意義。

古墓群共有七座墓葬，呈“北斗七星”狀排列，墓道均朝向崑崙山方向。隊員們先對最外側的一座小型墓葬進行了試掘，很快就有了發現——墓中出土了一件青銅方鼎，鼎身刻有精美的紋飾，雖然表面覆蓋著厚厚的銅鏽，但依然能看出其造型的規整與大氣。“這是典型的中原青銅鼎造型，但紋飾卻很特別。”張北煬戴上手套，仔細觀察著鼎身的紋路，“你看這饕餮紋中夾雜著西域的聯珠紋，耳飾是粟特風格的獸首造型，這又是一件文明融合的珍品。”

青銅方鼎高約四十厘米，長三十厘米，寬三十厘米，鼎腹兩側各有一個獸首形耳，鼎足為柱狀，刻有螺旋紋。鼎身的主紋飾是中原傳統的饕餮紋，但饕餮的眼睛卻採用了西域常用的鑲嵌工藝，嵌入了細小的綠松石；紋飾之間點綴著粟特風格的聯珠紋，將中原的威嚴與西域的靈動完美結合。在鼎的底部，刻有一行漢隸銘文：“漢粟和親，永結同好”，字跡蒼勁有力，顯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為了確定青銅方鼎的主人，張北煬邀請了歷史學家陳教授前來協助研究。陳教授是研究東漢西域史的權威，當看到青銅方鼎上的銘文時，他立刻聯想到了史料中記載的“漢粟和親”事件：“東漢永元年間，朝廷為了鞏固與粟特城邦的關係，曾將宗室女子封為‘義成公主’，嫁給粟特王。這件青銅方鼎很可能就是當時朝廷賞賜的陪嫁之物，象徵著漢粟兩國的友好關係。”

陳教授結合墓葬的形制和出土文物，做出了進一步推測：這座古墓的主人可能是粟特王的後裔，在石城擔任貿易官員，負責管理中原與西域的通商事務。“你看這墓葬的排列方式，‘北斗七星’是中原的天文觀念，而墓道朝向崑崙山則是西域民族的習俗，這說明墓主人既接受了中原文化，又保留了本民族的傳統。”陳教授指著墓中出土的其他文物說道，“這件波斯風格的琉璃杯和中原的陶俑放在一起，也印證了墓主人的多重文化身份。”

隊員們對中心的一座大型墓葬進行了發掘，這座墓葬的規模是其他墓葬的三倍，墓道兩側繪有彩色壁畫，內容包括農耕、畜牧、貿易等場景。墓室內出土了大量珍貴文物，包括金器、銀器、玉器、絲綢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枚金印，印文為“粟特歸義侯”，這與史料中記載的粟特王后裔的封號完全一致。“‘歸義侯’是東漢朝廷對歸附少數民族首領的封號，這枚金印證明墓主人不僅是粟特貴族，還接受了東漢的冊封，是名副其實的‘雙重身份’貴族。”張北煬激動地說道，“這也說明當時的石城是多民族共治的區域，各民族在政治上相互融合，形成了和諧共處的局面。”

在墓葬的主棺中，隊員們發現了一塊刻有粟特文和漢隸兩種文字的石碑，經過語言學家的解讀，石碑上的內容是墓主人的生平：“公諱阿羅憾，粟特王之後，永元十年入質洛陽，習漢文化。永元十五年，授石城貿易長，主管漢粟通商。公在任期間，修道路，設驛站，促貿易，漢粟之民皆稱其德。永元二十五年卒，朝廷追贈‘歸義侯’，賜葬石城。”

“阿羅憾！這個名字在粟特文文獻中也有記載！”陳教授興奮地說道，“他是東漢時期著名的粟特政治家，曾促成了中原與粟特城邦的多項貿易協定，還幫助班勇平定了西域的叛亂。史料中說他‘通漢粟雙語，曉中原典章’，是民族融合的典範人物。沒想到他的墓葬竟然在這裡被發現了！”

石碑上還記載了一個重要的歷史事件：永元二十年，石城遭遇嚴重旱災，阿羅憾主動開啟自己的糧倉，救濟受災的漢、粟特、哈薩克等各族百姓，還組織商人從西域運來糧食和水源。為了感謝他的善舉，各族百姓共同為他立了一塊“德政碑”，可惜石碑早已遺失。“這件青銅方鼎上的‘漢粟和親，永結同好’，不僅是朝廷的期望，更是阿羅憾一生的追求。”張北煬感慨地說道，“他用自己的行動，將民族融合從政治口號變成了實實在在的民生福祉。”

在阿羅憾的墓葬中，隊員們還發現了一批粟特文的商業文書，這些文書用皮革製成，詳細記錄了當時石城的貿易情況。其中一份文書記錄了阿羅憾制定的貿易法規：“漢粟通商，公平交易，不得欺行霸市；各族商人，地位平等，不得歧視排擠。”這份法規與之前出土的鉛質錢範上的“均利”原則一脈相承，說明當時的石城已經形成了完善的貿易管理制度，而這種制度的制定者，正是阿羅憾。

哈斯木在看到青銅方鼎和阿羅憾的石碑後，想起了祖輩流傳的一個故事：很久以前，有一位“異族大人”在石城主持公道，無論漢族商人還是西域商人，只要有糾紛，他都會公平裁決。有一次，漢族商人與粟特商人因為貨物價格發生爭執，“異族大人”不僅調解了糾紛，還制定了明確的物價標準，讓雙方都心服口服。“現在看來，這位‘異族大人’就是阿羅憾。”哈斯木說道，“我們哈薩克族的祖輩們一直說，石城是‘公平之地’，這種傳統就是從阿羅憾時期流傳下來的。”

青銅方鼎的修復工作由青銅器保護專家李教授負責。李教授採用“化學除鏽+物理加固”的方法，去除了鼎身上的有害鏽跡，又用特製的青銅合金對殘缺的鼎足進行了修補。修復完成的青銅方鼎重現了當年的風采，鼎身的紋飾清晰可見，綠松石鑲嵌的眼睛熠熠生輝，“漢粟和親，永結同好”八個銘文蒼勁有力，彷彿在訴說著兩千年前的民族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