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終章

秋末的一場寒流讓石城遺址的發掘工作提前進入尾聲。考古隊將所有出土文物進行分類整理，準備分批運往省博物館。在整理過程中，張北煬意外發現獸首瑪瑙杯的紅綢包裹物上繡著細小的雲氣紋，與之前出土的“五星出東方利中國”織錦護臂上的紋樣一脈相承。經過檢測，紅綢的材質和染色工藝與織錦完全一致，極有可能來自同一家絲綢作坊。“這說明胡大與中原的絲綢工匠也有密切往來，石城的手工業者之間形成了一張緊密的合作網路。”張北煬據此推斷，當時的石城不僅是貿易樞紐，更是手工業技藝交流的中心。

在離開石城的前一天，考古隊在遺址旁舉行了一場簡單的告別儀式。張北煬將一枚複製的彩繪木簡放在鷹嘴烽燧前，木簡上“臣盡忠矣”四個字在夕陽下格外醒目。蘇芮則將一束風乾的駱駝刺放在織錦護臂出土的古墓旁，以此紀念那位不知名的戍邊將士張騫。哈斯木帶著牧民們為考古隊獻上了哈薩克族傳統的“庫什穆伊茲”，用歌聲送別這些為發掘石城歷史做出貢獻的客人。牧民們的歌聲高亢而悠揚，迴盪在崑崙山下的戈壁灘上，與遠處的風聲交織在一起，彷彿是歷史與現實的對話。

返回省城後，石城遺址出土文物的整理和研究工作持續了整整一年。張北煬帶領團隊撰寫的考古報告引起了學術界的廣泛關注，其中關於民族融合和文明交流的研究成果更是成為熱點。獸首瑪瑙杯、鴻雁鎏金銅燈、“五星出東方利中國”織錦護臂等珍貴文物相繼在省博物館展出，引發了參觀熱潮。展覽的主題被定為“絲路文明的交融之光”，每一件文物都配有詳細的文字說明，講述其背後的歷史故事。

開展當天，展廳內人頭攢動。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特意拄著柺杖來到展廳，他是班勇的後人班明遠。當看到那盞鴻雁鎏金銅燈時，老人激動得熱淚盈眶，顫抖著雙手撫摸著展櫃的玻璃：“祖輩的故事一直流傳在家族中，但我們從未見過實物證據。這盞銅燈讓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祖輩在西域的堅守與付出，他就像這盞燈一樣，在黑暗中為人們照亮前路。”他向博物館捐贈了一本祖傳的《班氏家史》，其中記載的班勇在西域的事蹟，與墓葬中出土的竹簡內容相互印證，為研究提供了更多珍貴資料。

蘇芮在整理文物資料時，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巧合：李陵、班勇、張騫這三位在石城歷史中留下印記的人物，都曾在永元十九年至永元二十年期間在石城活動。她將這些線索串聯起來，還原出一段更完整的歷史圖景：永元十九年，李陵在鹽澤大敗匈奴，班勇為其運送糧草支援；同年，張騫因保護商隊有功被賞賜織錦護臂；永元二十年冬，三人共同參與了石城保衛戰，李陵戰死，班勇繼續鎮守西域，張騫重傷後去世。“這些人物看似獨立，實則相互關聯，他們共同譜寫了石城那段波瀾壯闊的歷史。”蘇芮將這個發現寫成論文，發表在考古學核心期刊上，引起了學界的熱烈討論。

張北煬則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石城遺址的保護工作中。他多次往返於省城和石城之間，與當地政府合作制定了遺址保護規劃，在重點區域設立了防護欄和監測裝置，還培訓了一批當地牧民成為遺址保護員。哈斯木成為了保護員的負責人，他每天都會帶著望遠鏡巡視遺址，防止非法盜掘和破壞。“保護好這些文物，就是保護我們共同的歷史。”哈斯木說道，他還經常給來遺址參觀的遊客講述文物背後的故事，用通俗易懂的語言將兩千年前的歷史娓娓道來，成為了石城歷史的忠實傳播者。

一年後，張北煬接到了一個新的考古任務——對崑崙山北麓的另一處古城遺址進行勘測。出發前，他特意來到省博物館的石城文物展廳，再次看望那些陪伴他度過無數日夜的文物。獸首瑪瑙杯在展櫃中散發著溫潤的光澤，彷彿在訴說著胡大當年的匠心；鴻雁鎏金銅燈的鎏金部分經過修復，重新煥發出當年的輝煌；“五星出東方利中國”織錦護臂被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八個大字蒼勁有力，彰顯著家國情懷。

在織錦護臂的展櫃前，張北煬遇到了一位年輕的駐軍戰士。戰士正在認真閱讀展板上的文字，眼神中充滿了崇敬。“張教授，這些文物讓我明白了我們守護邊疆的意義。”戰士認出了張北煬，主動走上前說道，“兩千年前的先輩們用生命守護這片土地，今天我們也要用青春和熱血傳承這份責任，絕不辜負‘五星出東方利中國’的期許。”張北煬拍了拍戰士的肩膀，心中充滿了感動。他突然意識到，考古工作的意義不僅在於發掘文物，更在於傳承精神——那些蘊含在文物中的忠誠、勇敢、包容與堅守，正是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的力量源泉。

離開博物館時，夕陽正緩緩落下，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文物上，為它們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張北煬想起了在石城遺址看到的最後一場日落，當時他站在鷹嘴烽燧前，看著漫天霞光染紅戈壁，心中充滿了對歷史的敬畏。如今，那些沉睡千年的文物已經甦醒，它們跨越時空，將絲綢之路的文明故事娓娓道來，也將中華民族的精神基因代代相傳。

踏上前往新遺址的路途，張北煬的心中充滿了期待。越野車行駛在崑崙山下的公路上，窗外的景色不斷變換，從戈壁灘到綠洲，從草原到雪山，每一處風景都承載著歷史的記憶。他知道，考古之路沒有終點，每一處遺址都藏著歷史的密碼，每一件文物都承載著文明的記憶。而他和他的團隊，將繼續在這條路上前行，用雙手喚醒沉睡的歷史，用熱愛傳承璀璨的文明，讓崑崙山腳下的故事，在新時代繼續書寫下去。

車窗外，一群牧民正趕著羊群在草原上遷徙，孩子們騎著馬追逐嬉戲，遠處的雪山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張北煬不禁想起了石城遺址中那些反映民族融合的文物，想起了李陵的忠誠、班勇的堅守、張騫的勇敢，想起了胡大的匠心。他明白，這些文物所昭示的，不僅是過去的輝煌，更是未來的方向——文明的交融從未停止，民族的團結從未動搖，這便是石城遺址留給後人最珍貴的啟示，也是中華民族在歷史長河中不斷前行的力量所在。

夕陽下，張北煬的身影被拉得很長，他的目光堅定而執著，望向崑崙山深處那片充滿未知與希望的土地。考古的征程仍在繼續，而歷史的故事，也將在一次次的發掘與探索中，不斷被續寫，不斷被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