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路文明

第89章 踏雪追風

深夜十二點左右,張北煬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煬哥!不好了!小孫和小李暈倒在文物帳篷門口了!”隊員小林的聲音帶著哭腔,在風雪中格外刺耳。張北煬猛地從睡袋裡爬起來,來不及穿外套,只裹了件厚棉衣就衝出了帳篷。風雪比傍晚時更大了,能見度不足五米,雪花打在臉上像針扎一樣疼。

文物存放帳篷的門口,小孫和小李倒在雪地上,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呈現出不正常的青紫色,呼吸急促而微弱。張北煬趕緊蹲下身,摸了摸他們的額頭,冰涼一片。“快,把他們抬進通風好的帳篷!”張北煬大聲喊道,隊員們紛紛從各自的帳篷裡跑出來,七手八腳地將兩人抬進旁邊的臨時醫療帳篷。

“是煤氣中毒!”負責醫療的隊員小張檢查後說道,聲音裡充滿了焦慮,“文物帳篷的通風口被積雪堵住了,保溫裝置用的是煤爐,燃燒產生的一氧化碳排不出去,才導致他們中毒的。”張北煬立刻讓人去清理文物帳篷的通風口,將煤爐搬到室外,同時讓小張趕緊給小孫和小李進行急救。

“通訊裝置全斷了!”負責聯絡的小林拿著衛星電話跑過來,急得快哭了,“衛星電話在暴風雪中失去訊號,螢幕上只有一片雪花,手機更是沒訊號。”最近的牧民定居點在二十公里外,此刻的風雪天根本無法步行前往,就算開車,積雪也會把車輪陷住,眾人一時陷入了手足無措的境地。小孫和小李的情況越來越差,呼吸越來越微弱,小張不停地給他們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復甦,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就在眾人絕望之際,遠處傳來了“嗒嗒”的馬蹄聲。那聲音穿透呼嘯的風雪,沉穩而有力,像是黑暗中的燈塔,給眾人帶來了希望。藉著雪地反射的微光,張北煬眯著眼睛望去,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在風雪中艱難前行。馬身上蓋著厚厚的氈毯,馬背上馱著草藥和牛皮囊,騎手的藏袍被風雪吹得獵獵作響,卻依舊挺直著腰板,如同一道移動的火焰,堅定地朝著營地趕來。

“是巴圖!”張北煬激動地喊道,聲音裡充滿了獲救的喜悅。巴圖是附近牧區的老牧民,馬幫後裔,今年已經七十一歲了,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皺紋,卻依舊精神矍鑠,騎術精湛得不輸年輕人。之前考古隊在草原上發掘時,巴圖經常來營地幫忙,給他們送新鮮的馬奶和羊肉,還幫他們辨認草原上的方向,是考古隊最信任的本地朋友。

巴圖騎著馬來到營地門口,動作麻利地翻身下馬,絲毫不像七十多歲的老人。他的藏袍帽子邊緣已經積了一層厚雪,眉毛和鬍鬚上都掛著冰碴,臉頰凍得通紅,卻顧不上暖和一下,就快步走進醫療帳篷。“快,把病人抬到通風處!”巴圖的聲音洪亮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從馬背上的牛皮囊裡掏出曬乾的醒神草,這是草原上特有的草藥,葉片呈灰綠色,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巴圖用隨身攜帶的石臼快速將醒神草搗成粉末,動作熟練而迅速,石臼與石杵碰撞發出“砰砰”的聲響,在緊張的帳篷裡格外清晰。

接著,巴圖從另一個皮囊裡倒出溫熱的馬奶,這是他出發前特意用氈毯包裹保溫的,此刻還帶著一絲暖意。他將搗好的藥粉倒入馬奶中,用一根乾淨的木勺攪拌均勻,然後架起一個小銅鍋,放在臨時生起的炭火上熬煮。“這是馬幫傳下來的法子,當年我爺爺帶著商隊走戈壁,遇到煤氣中毒的夥計,全靠這個救回來。”巴圖一邊攪動著鍋裡的藥汁,一邊說道,他的藏袍已被雪水浸透,凍得硬邦邦的,卻顧不上換,“醒神草能開竅醒腦,馬奶能補充體力,兩者結合,效果最好。”

藥汁很快就熬好了,呈現出一種溫潤的淡黃色,散發著淡淡的草藥清香。巴圖用乾淨的木勺舀出藥汁,小心地餵給昏迷的小孫和小李。由於兩人失去了吞嚥能力,藥汁經常會從嘴角流出來,巴圖就耐心地一點點喂,喂完一口後,用乾淨的毛巾擦去他們嘴角的藥漬,再接著喂下一口。“要讓他們保持清醒,不能睡過去。”巴圖一邊喂藥,一邊讓隊員們用乾淨的雪水擦拭病人的額頭和臉頰,促進血液迴圈。

巴圖守在小孫和小李身邊,每隔半小時就給他們喂一次藥汁,期間還不斷地呼喚著他們的名字,用粗糙的手掌輕輕拍打他們的臉頰。隊員們都圍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巴圖忙碌,帳篷裡只有炭火燃燒的“噼啪”聲和巴圖的呼喚聲。張北煬看著巴圖佈滿皺紋的臉,心裡充滿了感激,他知道,巴圖冒著這麼大的風雪趕來,一定是聽到了營地的動靜,或者是憑藉著多年在草原生活的經驗,察覺到了可能發生的危險。

天快亮時,風雪終於小了些。小孫率先睜開了眼睛,虛弱地喊了一聲“水”,巴圖立刻從皮囊裡倒出溫熱的馬奶,用木勺一點點餵給他。過了十幾分鍾,小李也緩緩睜開了眼睛,雖然臉色依舊蒼白,卻能認出周圍的人了。隊員們都鬆了一口氣,帳篷裡響起了壓抑不住的歡呼聲。巴圖則坐在篝火旁烤火,火光照亮他佈滿皺紋的臉,溝壑裡還嵌著未化的雪粒,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張北煬給巴圖遞過去一杯熱茶,感激地說:“巴圖大叔,這次真是太感謝你了,要是沒有你,小孫和小李就危險了。”巴圖接過茶杯,喝了一口熱茶,擺了擺手說:“咱們都是在崑崙山下討生活的人,互相幫襯是應該的。你們來這裡發掘文物,是為了保護咱們的根,我幫你們是分內之事。”他的目光落在帳篷角落的青銅馬鐙上,突然眼睛一亮,從懷裡掏出一個紅布包,小心翼翼地開啟。

紅布包裡是一隻鏽跡斑斑的鐵馬鐙,雖然材質是鐵,不是青銅,但形制竟與考古隊發掘出的青銅馬鐙一模一樣,馬鐙外側也鑄著奔騰的駿馬紋樣,只是因為年代久遠,紋樣已經有些模糊了。“我家祖上是馬幫頭領,這馬鐙傳了七代。”巴圖撫摸著鐵馬鐙上的磨損痕跡,那是一代代騎手留下的印記,眼神中充滿了自豪,“爺爺說,馬鐙是騎手的第二條命,有了它,再陡的山、再大的雪都敢闖。當年我爺爺帶著商隊走崑崙商道,遇到過狼群襲擊,就是靠著這馬鐙在馬上站穩腳跟,才擊退了狼群。”

巴圖的話讓張北煬猛然頓悟。他看著眼前的青銅馬鐙和鐵馬鐙,突然意識到,這些馬鐙承載的不僅僅是古代交通技術的發展,更承載著一種“踏雪追風”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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