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物物交換
艾力開啟裝置包,裡面是一臺看起來有些簡陋的掃描裝置,外殼是他自己用鋁合金打造的,上面還貼著一些除錯用的標籤,卻是他花費了三個月時間,用各種零件組裝改裝而成的。
“這臺裝置的防塵效果特別好,我專門針對戈壁灘多風沙的環境做了改進,應該能派上用場。”他說著,從包裡取出一個自制的防塵罩,仔細地套在掃描裝置上,然後將裝置連線到電腦上,“我們先試試這枚棘手的簡牘吧。”
艾力小心翼翼地將簡牘放在掃描平臺上,調整著裝置的角度和引數,他的手指靈活地在操作面板上跳動著,眼神專注而認真,彷彿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這枚簡牘上的墨漬是西域特有的松煙墨,這種墨的成分比較特殊,在不同色溫的光線照射下,呈現出的效果會有很大差異,我們可以透過調節光線的色溫,來還原那些模糊的字跡。”艾力一邊耐心地解釋,一邊熟練地調整著掃描光線的顏色,從冷白到暖黃,一點點嘗試著最佳效果。
隨著光線色溫的不斷調整,電腦螢幕上的字跡逐漸變得清晰起來,“件”字的輪廓越來越明顯,筆畫也漸漸完整,最終,一個清晰的“件”字完整地呈現在眾人眼前。
“成功了!太厲害了!”隊員們忍不住歡呼起來,張北煬也鬆了一口氣,拍了拍艾力的肩膀,由衷地讚歎道:“艾力,太謝謝你了,你可真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沒有你,我們真不知道要卡在這裡多久。”
艾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撓了撓頭說:“這沒什麼,都是我應該做的。其實我爺爺當年就是做皮毛生意的,經常和周邊的商隊打交道,他記賬的時候也常用‘物物交換’的方式,和這簡牘上的記錄異曲同工。”他指著簡牘上“蜀錦十匹換琉璃五件”的記載,繼續說道:“這裡的‘件’,在我們當地的傳統貿易習慣中,指的是‘套’,琉璃五件就是五套完整的琉璃器皿,包括碗、盤、杯、盞等,這樣算下來,和蜀錦的價值也能對應上。”
艾力的解釋讓大家豁然開朗,之前困擾眾人的計量單位問題瞬間迎刃而解。
在後續的掃描工作中,艾力還憑藉著豐富的經驗和專業的技術,發現了很多簡牘上被忽略的細節,比如簡牘末尾的簽名,既有漢文簽名,也有波斯文簽名,這直接證明了交易雙方的身份;還有石城管理人員的見證簽名和印章,體現了這筆交易的官方性和公正性,為研究東漢時期商道貿易的管理模式提供了重要依據。
在整理那捲絲質賬簿時,艾力注意到賬簿末尾有一個娟秀的署名——“阿月”,字跡纖細工整,顯然是女性所寫。
“我奶奶曾經跟我說過,當年這條商道上有很多女性參與貿易工作,有的負責記賬,有的負責管理驛站,還有的甚至親自跟著商隊跑運輸,她們的細心和認真,保證了很多貿易的順利進行。”
艾力感慨地說,手指輕輕拂過螢幕上的“阿月”二字,“我覺得這個‘阿月’,很可能就是當年石城管理中心的一名女賬房,能在那個年代從事這樣的工作,一定很了不起。”
賬簿邊緣用麻線修補過的痕跡,也引起了艾力的注意。他用放大鏡仔細觀察著修補的針腳,說道:“這麻線是西域特有的胡麻線,韌性特別好,不容易斷裂,我爺爺當年記賬用的賬本,也是用這種麻線裝訂的。”
艾力推測,這賬簿在長期使用過程中可能受到了損壞,是“阿月”或者其他管理人員用胡麻線小心地修補好的,每一針每一線都透著對工作的負責和對賬簿的珍視,這份細緻讓人動容。
肆虐的風沙漸漸平息,天空恢復了往日的湛藍,陽光透過實驗室的窗戶灑進來,照亮了室內的每一個角落。
艾力將所有文書資料都完成數字化處理後,並沒有就此離開,而是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製作了一個互動式電子賬簿。遊客可以透過觸控式螢幕幕,模擬東漢商隊的貿易計算,輸入貨物的種類和數量,就能根據賬簿上的記載得出對應的交換比例,直觀地感受當年的貿易模式。
“這樣能讓更多人瞭解當年商道貿易的方式,感受古人的生計智慧和商業誠信。”艾力向大家展示著自己的成果,臉上充滿了自豪。
他還結合自己爺爺流傳下來的生意經,在當地政府搭建的崑崙商道數字博物館上,專門開設了“商道生計”板塊,詳細講解了“誠信記賬、公平交易”的重要性。
“爺爺常說,做生意就像做人,賬目要清,人心要正,只有這樣,才能贏得別人的信任,生意才能長久做下去。”艾力的話,與絲質賬簿上處處體現的“誠信為本、童叟無欺”的理念不謀而合,跨越千年的商業智慧在此刻完美交融。
為了感謝艾力的無私幫助,也為了讓這份珍貴的商道生計智慧更好地傳承下去,張北煬團隊將絲質賬簿的複製品鄭重地贈予艾力的文印店。
艾力特意製作了一個精美的玻璃展櫃,將賬簿複製品裝裱起來,掛在文印店最顯眼的位置,旁邊還配上了爺爺當年使用過的賬本照片和他自己製作的電子賬簿二維碼。“這不僅是商道的傳承,也是我們家的傳承,我要讓更多人看到這些珍貴的歷史。”艾力自豪地說。
如今,艾力的文印店已經成了鎮上的文化地標,很多前來參觀遺址的遊客和當地居民都會特意來這裡,看看東漢時期的絲質賬簿複製品,聽聽艾力講述他爺爺的生意故事和商道貿易的悠久歷史。
艾力也成了當地小有名氣的“文化使者”,他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和滿腔熱情,讓千年的商道生計智慧在這片戈壁灘上煥發出新的生機與活力,繼續傳承下去。
冬至剛過,崑崙草原的寒風就像生了鏽的刀子,刮在臉上又疼又麻,彷彿要把面板下的血液都凍僵。
張北煬縮了縮脖子,把臉往駝毛大衣的領子裡又埋了埋,這件跟著他跑了五年考古現場的大衣,袖口已經磨出了毛邊,後背還沾著上次沙漠遺址的沙塵,洗了好幾遍都沒完全褪乾淨。他抬頭望了望天空,鉛灰色的雲層低得彷彿要壓到遠處的雪山頂,風捲著細碎的雪粒,打在安全帽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無數只細小的爪子在抓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