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見到徐芳
徐芳甚至不敢去關客廳的燈。
她蜷在真皮沙發的死角里,那個位置正對著防盜門,只要門把手有一絲轉動,她就能第一時間看見。
那封信已經被手汗浸透,軟塌塌地黏在掌心裡,上面的字跡暈開了一點墨漬。
樓道里傳來電梯轎廂運作的嗡嗡聲。
徐芳整個人猛地彈了一下,死死盯著門口,直到腳步聲在上一層樓停下,那口氣才半截卡在嗓子眼裡吐不出來。
比起直接衝進來的警察,這封信更像是在凌遲。
宏發紡織的爛賬。
佳佳僅剩兩個月的命。
對方手裡捏著的兩張牌,一張是要她的命,一張是給她女兒續命。
這根本不是能不能選的問題,而是那把刀已經架在了脖子上,還在一點點往下壓。
……
雲州,藍海商務酒店。
滿屋子的煙味嗆得人睜不開眼。
張立軍把第五個菸頭按滅在幾乎溢位來的菸灰缸裡,起身去開窗戶。
楚天河正對著滿桌的一堆單據發呆,那是之前蒐集到的部分外圍資料,很零碎,就像一堆沒頭沒尾的亂碼。
楚天河掃了一眼螢幕,剛才還在轉筆的手指立刻停住了。
上午八點零三分,蘇清瑤。
他接通電話的一瞬間,那邊傳來一陣紙張翻動的嘩啦聲,哪怕隔著聽筒,也能聽出那種長時間熬夜後的亢奮與沙啞。
“天河,抓到尾巴了。”
楚天河把擴音開啟,身體前傾:“說。”
“我找了省臺交通頻道的熟人,調了江城交通運輸集團近三年的後臺原始資料,也就是那個GPS行車日誌。”
蘇清瑤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喝水潤嗓子,緊接著語速極快地丟擲了核心點。
“我把這份日誌,和你之前給我的錦程服飾,發貨單做了重疊比對。”
“有一百二十七輛重卡,單據上寫著發往江城各大紡織廠卸貨,但GPS軌跡顯示,它們只要一過省界收費站,就全部拐進了江城北郊的一個點。”
楚天河眼睛一眯,迅速在江城地圖上搜尋:“北郊哪裡?”
“順達倉儲物流園。”蘇清瑤的聲音變得有些冷,“我查了那個園區的底,那是五年前李建業還在交通局時特批的重點扶持專案。”
張立軍站在窗邊罵了一句髒話:“這老狐狸,把中轉站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不止是位置。”
蘇清瑤的聲音繼續傳來:“更精彩的是過磅資料。我拿到了高速路口的稱重記錄。”
“按照發貨單,這些車去程拉的是棉紗,回程應該是空車或者拉布料。”
“但資料顯示,這些車進江城時是四十噸,出江城時是三十九噸八。”
楚天河的手指重重地點在桌面上:“也就是稍微耗了點油。”
“對!”蘇清瑤笑了一聲,帶著幾分破案後的痛快,“車廂都沒開啟過!這就是典型的空轉。車跑了,油燒了,過路費交了,甚至司機都在那兒吃了頓飯,唯獨貨沒動。”
“這就是為了配合虛開增值稅發票做的全套假戲。”
這一刻,所有散落在桌上的碎片彷彿都有了磁力,迅速拼湊成一張完整的網路。
雲州的宏發紡織負責做假賬和資金池。
江城的物流園負責偽造貨物流轉證據。
李建業和羅振華,就在這條虛構的貿易鏈條兩端,像吸血鬼一樣瘋狂抽取著國有資產。
“這一下,鏈條閉環了。”楚天河輕聲說道,語氣裡沒有狂喜,只有一種大局已定的沉穩。
之前的調查只能把火燒到徐芳這個層面,最多波及羅振華。
但現在加上這份物流鐵證,這把火就能直接順著高速公路,把遠在江城的李建業燒成灰。
“天河,還有個事。”蘇清瑤補充道,“給我這些資料的司機叫趙剛,是個老把式,手裡還有行車記錄儀的影片備份。但他只信熟人,如果你需要證人,得我出面去談。”
“你現在什麼都別做。”楚天河打斷了她,語氣嚴肅:“把資料加密發給我,然後正常上班,別讓任何人看出異常。接下來的事,太髒,你別沾。”
電話那頭安靜了兩秒。
“行,聽你的。”蘇清瑤的聲音柔和下來,“我在江城等你。”
結束通話電話,楚天河看著窗外逐漸升起的太陽。
稅務流、資金流、物流。
三條線全部鎖死。
現在這張網萬事俱備,就差最後收網的那個人—徐芳。
……
宏發紡織財務總監辦公室。
午休時間,走廊裡的燈關了一半,顯得有些昏暗。
員工們都去食堂了,整層樓安靜得像個墳墓,只有中央空調出風口的微弱風聲。
徐芳坐在辦公桌前,面前是一份完全看不進去的財務報表。
她拉開手提包的最內層拉鍊,摸出了那部從來沒開過機的新手機。
為了買這部手機和那張不記名的黑卡,她特意跑到了鄰市的小數碼城。
她看了一眼桌角擺著的相框。
照片裡,佳佳穿著病號服,手裡拿著一個布娃娃,笑得眼睛彎彎的,但臉色蒼白得像張紙。
“兩個月。”
這個時間期限像緊箍咒一樣勒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徐芳咬著牙,按下開機鍵。
螢幕亮起幽藍色的光,照得她臉色慘白。
她按照那封信上的號碼,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按下去,手指抖得總是按錯,刪了兩次才撥通。
嘟!嘟!
等待音每響一聲,她的心臟就跟著重重跳一下。
“喂。”
電話接通了。
男人的聲音年輕、平穩,甚至沒有任何背景雜音。
徐芳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是啞的,半個字沒發出來。
“徐總監。”對面似乎聽到了她急促的呼吸聲,語氣平靜得令人髮指,“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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