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靈帝親臨,亦或是派遣了戍帝時代就提拔上來的臣子作為欽差,武撼巒還會在禮數上給足,並且在非核心利益上讓步。
但是現在,武撼巒對拿著天威做皮的常侍們,就要毫不客氣了,
近些年來武撼巒功高,在浱州得民心。雖然還不能帶頭否定靈帝的合法性,但是可以有資格定義靈帝在某些方面的所作所為,是“被奸臣矇蔽”。
三個月前,那位一頭撞死在大殿上,指責靈帝“親小人遠賢臣”、撬動靈帝龍氣薄弱之處的臣子也有後話。——這位臣子的魂魄已經被同情他的世族香火祭拜,成為了追隨戍帝的九十九名陰官之一,這些陰官是可以出任天下城隍享受香火的。
武撼巒在武飛和武恆羽悄悄回來後,讓兩人藏於幕後,隨後招了幕僚,主要是給武飛和武恆羽看一看這些幕僚們哪些可以用。
武撼巒的幕僚當即給出一致的判斷,這是矯詔,不該奉詔。
這些非武家的外姓謀士們現在成分很複雜,有的是來自於雷水,竹州,有的是來自於東華郡,還有的是浱州本地,但他們現在的利益已經和武撼巒深度繫結。
這些謀士們在靈帝和地方封疆大吏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武撼巒。因為大家都很現實,要為自己的“前途”做選擇。
靈帝雖然掌握大義,但身邊都是小人,可以上升的職位都已經被速旺一黨給盤踞。殺頭買賣有人做,但自討沒趣的活,沒人願意幹。
士人們眼裡:只要武家沒有冒天下之大不韙稱帝,那麼攀附在其身邊,家族勢力提升是穩固的。——假以時日,換了一朝天子,撥亂反正,自家鐵打的勢力,難道還換不來更高位置嗎?
在樂浪王的舊府邸中,武撼巒面朝麾下眾人假模假樣的說道:“我等可以不奉詔,但我那侄子在北邊啊。哎,苦了他了。”
武撼巒用目光悄悄看著這些幕僚,而在其屏風後,早在此地的武飛和武恆羽屏住呼吸。
幕僚中,當即又有人進一步說道:“少兵主是先帝親封的徵北將軍,現今朝堂上雖然被奸臣把持,但不會動他。這是北路軍的竹州系幕僚發言。
儘管這個徵北將軍的封號還沒有落實,需要先破顧首關這個前置條件,但現在在武撼巒面前坐的幕僚都是自己人,提前把這個稱號給舉起來而已。在武家內部看來,武源常,武恆羽兩人齊聚顧首關下,拿下顧首關很難嘛?
不過這時候提“徵北將軍”,這波北路軍出身的幕僚們是有想法的。
南路軍方面的幕僚則是當即反對:“朝廷奸臣當道,少兵主在渤地領軍,本就遭人嫉恨;奸黨們汙衊少兵主裡通外國的謠言,已經堆積到聖上的案階前,爾等怎能對此事視而不見?”
武家軍在這一件事上出現了派系區分。至少竹州和雷州系的將領們,現在更希望武恆羽能夠歸來主持大局。
而這一幕,在未來武飛和武恆羽兩人各領一方時,就能看得出來該如何根據“忠誠於自己”的情形,來倚重哪些臣子了。
武撼巒對州派系的領袖問道:”你怎麼看?“
在所有人注視下,被強行點名的幕僚硬著頭皮說道:“朝廷無道,不日必有大禍!”
正當大家被這愣頭青所驚,準備勸解,打斷其言時,他道:“武源常那兒應該早作決斷,讓大公子(武恆羽)相助北方戰事,然後等待朝廷詔令後,再從長計議。”
北路軍派系幕僚們:“不可,渤郡戰事攀扯複雜如亂麻。若是大公子也陷入其中,那時我等何去何從?”——他不希望武家兩個二代當家人都要在某場戰鬥中同時出意外,那樣他們爭權奪利還爭個毛?
一群計較政治得失的幕僚們想著怎麼在當今局勢下取得利益最大化,突然被武恆羽走出來的情況,驚得噤聲,眾人這才看向屏風後。
武飛捂著腦袋。他本想再窺屏一段時間,但武恆羽的性格是“做主”的性格。絕不會被攀扯他的勢力,左右了自己直來直往的想法。
武恆羽極度霸氣地掃了這些想要依附自己的人一眼,露出的煞氣讓所有人閉嘴。
武恆羽:“現在乃存亡之刻;作壁上觀,看似能保全自身,但遲早會隨著大軍傾覆。只有趁此時,趁吾等尚存轉圜之際,奮力一擊方能石破天驚。”
隨後他盯著北路軍派系的幕僚們,提著劍指著他們說:“若有人再言即棄我弟不顧者,休怪我斬其頭顱。”
此言一出,再無人敢於勸諫,隊伍中所有派系紛爭自此消停了。
武撼巒敲了敲桌子:“今天暫議到這裡,諸位早點回去。”
隨後補了一句:“誰也不允許把恆羽回來的事情洩露出去。”
…參會的幕僚們猜測:屏風後到底能有幾人?…
等到眾人走後,武飛也出來。
武撼巒問道:“你倆可有把握,快速了結渤燕的戰事?”
武恆羽道:“我帶八百將士即可登城先登。”
武飛這邊拿著劍畫著地圖:“拿下顧首關不成問題,但重要的是,拿下渤地以北的燕地的方略。我需要留一隻精兵強將在顧首關,每年出關掠奪,壓制那兒的人口和糧食,使昊國不得在那兒重新聚兵威脅此地。
武飛望著武恆羽,給他推薦了一個名單,這些都是渤地出身寒苦的優秀將領,可以一用。
武撼巒望著兩人,緩緩道:“爾等看來都定好了。”隨後對武飛道:“源常,你是要回來嗎?”
武飛點了點頭。
武撼巒轉向武恆羽:“你決定了要離家北上?”
武恆羽猶豫了一下後說道:“我?”
武撼巒說:“我武家三百年前也是從東邊遷過來的。你在東邊出息後,修葺一下家祖的墳冢。”
武恆羽點了點頭。
…山河圖上的不臣昭然若現…
同年,爻都,艮宮中,靈帝還在痴迷於長春不敗。
然而得到南邊武撼巒不奉詔這一訊息的速旺立刻憤怒。只是他表情扭曲生硬,宛如換了一張假臉。
他的瞳孔中冒著藍色光芒,走進了去年墜落,但現在正在緩慢抬升、修葺中的紫薇宮。
速旺看著宮殿中碩大的爻算盤。在爻算盤周圍,一個個佝僂身子的司天丞正在驗算天機,他走上前,揮手讓無關人等退去。並拿出了詔令,讓宮中爻算武家。很顯然,速旺是想要好好地尋一番武撼巒的弱點,然後進行攻擊。
司天丞看了他一眼,想要勸說,但是嘆了一口氣。推動中宮碩大的爻算儀器進行驗算。這種爻算,一般是不為私人恩怨而算,因為一旦傾向於算某個人,那麼對天下的爻算就失去恆準了。
然而司天丞也知曉,新帝現在不理事情,把一切都交給了速旺。
最終爻算出了結果,速旺望著武恆羽霸道的氣運,以及武飛命數連結南方朱雀星宿的情況,張了張嘴頗為無語。但是在算到了武撼巒的氣運竟然和天上綠色邪月相對應後,目光微微一亮,計上心頭。
在宮殿外,顯道人抬頭對準再一次被勉強提到百丈高的中宮,望著那閃爍的爻算光芒,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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