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天曆23年十月六日,南疆的戰事,如同被菸頭點燃的悶火,燒得足夠久後,突然砰地冒出了明焰。
軍中大倉的烽火臺上,赤紅色火焰跳躍著,青煙隨之飄到天空,進入雲層,如同墨水般,白色雲朵一下子變成了烏雲,隨後電光在其中閃爍。
宣衝抬頭看著這個異象。當雲層變得灰暗時,天空中電光和鼓聲是相對應,這就彷彿鍵盤敲擊指令和顯示屏之間跳躍字元。
武飛背誦兵家方面,煞氣爻算的口訣。
武飛看著烽火臺陷入了發呆,彷彿想到了什麼奇妙組合,似乎只要接近一步就抓到了,嗯,只要再接近一點,多想一些。
營地中軍號打斷了武飛的瞎想。作為大倉的守將,武飛開始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該做的方向上。
趙屠抵達的第七天後,大倉周圍氛圍發生了變化。派出去的探馬已經很難再外探五里之外的情況,因為遇到弩箭、投矛的次數變多了。若不是武飛多安排酒肉,以及將探馬的賞金調高了三倍以上,早就沒有勇夫出門了。
根據兵家典籍記錄,“勇”是守城戰關鍵。當尚有“餘勇”之士出城浪一圈回來後,城中的將士聽到這些歸來餘勇的吹噓,是比將帥在臺上激勵一百次都好使。一旦“餘勇”沒有了,城中不能出的守軍將面對外界的未知情況,士氣極度不穩定。
武飛的這些兵丁們,不是什麼百戰精銳,都是從鄉間招募的役農,他們是介於“敢戰和不敢戰”的薛定諤狀態,當異族弱的時候,他們兇猛如老虎,認為異族都是綿羊,自己這邊昭昭天命。但是當異族強時,若是沒有慷慨悲歌之士撐著,則立刻化為待宰綿羊。
呆守城池的反面教材就是某些自詡運籌帷幄的蠢蠹。
這幫文人關閉大門,無聊中飲酒作樂來打發時間,認為等到敵人攻城時,自己再登城樓督戰不遲!結果在敵人兵臨城下時,士氣已經崩的無可救藥,其已經不敢來城樓上了。因為城樓上並沒有想象中的將士為他擋住炮石。
武飛的兵書簡牘中也記載,將是兵的膽魄,將疲懶,兵就跟著鬆懈。再堅固的城池,在疲將手裡也漏洞百出。
史書上記載那些將軍大敵當前仍“談笑自若”、穩定人心。都是有這樣一個前提:營地安排的井井有條,毫無漏洞後,方能吃喝如常。
宣衝是自認為做不到可以“談笑自若”,遇到大事無法不緊張。但是按部就班,井井有條這些呆板事情,還是能做好!
…點燃烽火臺的兩個時辰後…
越來越多的蛇人開始從草叢中蔓延出來。蛇人統帥確定他們要偷襲的糧倉已經早有警覺,所以不藏了。
灌木七歪八扭的倒塌一大片,色彩和環境一致蛇人突然就顯形在這個原本安靜的營區外。
這些蛇人開始逼近大營周圍,其靠的最近地方不足五百步,站在城寨子上都是可以聽得到“窸窸窣窣”的聲音,這個聲音的規模如同夏日田野中的蟲鳴,雖然不甚響亮,但是周圍曠野上到處都是。
武飛已經下達了宵禁。營地中嚴禁喧譁,不值哨計程車兵入帳睡覺,養精蓄銳。
軍中火頭班是最忙碌的,一天十二個時辰輪班不停,燒火做飯,將一筐筐米麵蒸熟。米麵軟化後包上鹹菜和肉沫,在爐子中烤乾,送入井中放涼,如此三四天內都不會壞。現在得確保食物可以隨時取用。
這飯糰口感是註定是不咋地。但是武飛看到兵書上說:一口飯糰含在嘴裡嚥下去後,士兵身上氣血能夠綿長一些。
…作為好學生,在做考試卷時,是不放棄任何一個得分點…
蛇人在總攻前,來到大倉外的一兩次投槍,也並沒有引得武飛軍的旗幟亂動。守在高臺上計程車兵從每日探馬歸來計程車兵那裡知曉,千丈之內,那些灌木裡都不可能藏著超過三十人以上的蛇人。
按照兵書死板條例,是得把周圍樹木全部砍光。不是武飛不想這麼做,而是這南疆地帶很難砍光樹木,夜裡面稍微一場雨,灌木就瘋長起來。
隨著蛇人不斷派小股部隊挑釁,武飛下令:沒超過兩百以上的蛇人,都不需要吹哨影響營中兄弟們睡覺。
武飛做不到在“營中擺宴”波濤不驚就可以撫慰人心。但是能做到自己守著班,其他人可以安心睡覺。
…月兔和金烏又輪崗兩次後…
終於,當地蛇人頭目們是按捺不住了,已經完成了總集結,在正南方向亮出了圖騰皮革。
圖騰整體呈皮製,色彩鮮豔對稱佈置,類似於唐卡,其中心為一雌一雄雙蛇交尾的影象,這個蛇人部落叫做“葉巢氏”。
葉巢氏的巫祝騎著宛如侏羅紀電影中棘龍的巨獸出現在了武飛營寨外面。當然,大倉中修築的高臺上,武飛也凝望著葉巢氏的大軍。
雙方現在僅僅隔著五百步!營寨壁壘下預留的小洞中,一些矮小計程車兵鑽了出來,揹著包裹快速跑到營寨門口五十步外,在蛇人投矛手衝上來之前,這些士兵們灑下來一串串草繩連著的鐵蒺藜。隨後就在蛇人投矛手靠上來時,營寨大門開啟,一排排弩手列隊跑出來,根據旗令,抵達營寨外所畫的固定地線停下,然後兩人一組,其中一人坐下來用腳抵住弩臂,手拉弩弦雙腿一蹬,拉開弦,而另一人則是放上了重箭,隨著扳機集體扣動,吧嗒一聲後,緊接著就是“嗖嗖”破空的氣鳴齊震。
視覺中,一排排箭雨凌空的陰影,給天地上了一層肅殺濾鏡。
剛剛跑了一百二十步的蛇人們,總數是三十人的樣子,面對五十根箭,從天而降,頓時倒了三分之一。
而腳踏弩手們則是仗著前方有鐵蒺藜作為阻擋,繼續拉弦對射。
二十個呼吸後,這波前來試探的蛇人潰了,來的是三十個,撤走時只回去了二十個,且多半是身中箭頭,這些箭頭啊!昨晚剛剛泡過金汁。
……
在高臺上,武飛感覺到身旁響起“嘶嘶”聲。扭頭一看是那個蛇女“小青”在發聲。此時這位蛇女目光仇恨的盯著“葉巢氏”的大旗,關於這位女蛇人為什麼會來效忠武家軍,武飛現在已經清楚了。
昨夜,這位蛇女袒露心聲,說出了自己的悲慘遭遇:她所在族群是“翠溪部”,十年前也是南疆中有實力的氏族,但是隨後被“葉巢氏”給滅了,全族被殺,故她投效到武家為奴為婢。就是要等一個復仇機會。
此時在高臺上,伴隨武飛少將軍的阿青固然仇恨地望著遠方仇敵氏族,但餘光還是落在了武飛身上。
還是在昨晚,在她的視角上,當她說出悲慘遭遇後,唯一意外的是,武飛並沒有因此而關懷垂憐,彷彿就是聽一份普通軍事情報。這讓她很失望。
她現在想著報仇,畢竟眼下大仇就在眼前,復仇成功後呢?
…武飛得心思都在戰爭上,畢竟現在錯一步都是可能要命的…
高臺上,武飛坐在椅子上看著五百蛇人部落隊伍,朝著自己的大倉襲殺而來。
在拒馬後面,穿著“鼉龍皮鎧”的役農們攥緊手中的長矛,依託胸前方的土牆嚴陣以待。這些老農們對於出寨和這些山怪級別的蛇人廝殺,心中是恐懼的。但是現在依託著木柵格擋,己方佇列整齊地來和被柵欄壁壘所阻擋的蛇人對戳,還是有一番膽氣。
宣衝開始複習歷史進行總結:蛇人,目前還不能算是一個“統一族裔”,想要形成“族裔主義”就要在內部維持一個“大義”來確保規則,在這個規則體系下會保護弱者基本權力,維護強者服從秩序可以正常獲取利益的機制眼下蛇人部落之間廝殺,勝利者會對失敗者進行“屠殺”“獻祭”。即內部是無序的。
對此,武飛瞅了一眼那個昨晚在自己面前妖嬈的女蛇人,由於蛇人並不是“民族”,所以她能夠毫無負擔的背棄自己的原形態,接受啟靈丹投靠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