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視而不見

第80章 星星

時間彷彿靜止了。

嚴妍的眼睛呆呆地望著從胸口冒出的那隻血手。身體的感覺已經不能用疼痛兩個字來描述,這瞬間的感受壓垮了神經,她甚至連想要尖叫的反射都消失了。

為什麼呢?到底發生了什麼呢?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的呢?嚴妍想不明白。最近的一段時間就像一段長長的荒謬的夢,而她分不清楚清醒和沉眠的邊界。她好像做出了很多不像自己的決定,說了很多不像自己的話,可是她想不明白為什麼。

她不明白為什麼,但是在這個瞬間,她回憶起了很多之前從沒想起過的事情。她想起了最初的那個晚上,她是做了一個夢。夢裡,一個穿著西裝的陌生男人告訴她,她將會有一個可以絕對信任的朋友。當她醒來後,那個其他人都看不見的安靜小男孩便就那樣蜷縮著坐在了她的床前。不對,她究竟為什麼會那樣去相信和喜愛一個已經死去的靈魂,甚至還對那些陰森的故事感興趣呢?

她怎麼會忘記了呢?那從一開始就不是她的意思,而是那個男人在夢裡告訴她的。為什麼到現在才意識到?

還有——她還想起了嚴冬。

她其實一直是知道嚴冬離開家的原因的。那天,她就坐在沙發上聽著他對母親壓低聲音說話:“對不起,我沒辦法和那些人劃清界線,只有離開才能保護你們。”

她低頭坐在沙發上,假裝沒有聽見父母的談話,手裡機械地重複著摺疊紙條的動作。長長的紙條被不斷彎折,最終變成小小的一顆躺在她的掌心。折星星的最後一步是用指尖把五個角捏成立體的,而這一步她還沒有學會。她就在那裡看著它,直到嚴冬走到她面前蹲下來。

嚴冬把半成品的摺紙從她掌心拿來,靈巧地將五個角捏好。紙星星被放回她的手心裡,粉紅的顏色就像嚴冬的眼眶。他在這時說出了那句話:“對不起小妍,不要怪爸爸。”

可是,這真的是很可笑的藉口不是嗎?她不明白,他為何會自以為是到決定要用這樣的方式保護她們。他沒有離開那些地下拳擊場,沒有離開那些讓他流血受傷的環境,卻反而離開了她們——以保護的名義。

媽媽告訴她,嚴冬就是那樣的人,他身體裡流著的是野蠻的血液,只有暴力和鬥爭才能讓他感覺活著。媽媽還說,主動帶著那些危險離開她們是他僅存的良心。她知道媽媽恨他,她也恨他。是啊,她一直都怨恨著這樣懦弱的嚴冬。

但是比起怨恨,她也一直愛他。

她是嚴冬的女兒,她身體裡流著一半他的血液。她沒有告訴過媽媽,在她眼中父親的職業並非野蠻的暴行,而是熱血的英雄。無論他帶著怎樣的傷口回家,他做的第一件事永遠是擁抱她。她一直驚訝於那樣粗壯的手臂在圈住她時竟如此地柔和,就像小時候教她折星星時一樣靈巧。那溫和的觸感,一直銘刻在她的記憶裡。

她多麼想要他回來啊,回到她和媽媽身邊——當他每年生日拿著禮物侷促地站在樓下等待時,當他每次在醫院病床前一言不發地觀望她裝睡的臉時,還有剛才,當他為了救她的命把刀對準自己時,她都想過要這麼告訴他。

但她從沒說出口過。這三年來,她甚至從未叫過他一聲爸爸。

所以,當這次嚴冬突然出現在家門口時,她驚喜到立刻就開啟了門。這之後她決定,等這個七歲生日結束,等她幫助她的朋友完成心願解脫之後,她一定得好好跟他道個歉,然後告訴他自己需要他回來。

她早就應該這麼做了,這原本不應該是一件拖了三年的難事。前往遊樂園之前,她從床頭櫃裡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玻璃瓶。那裡面裝滿了紙條折的星星,是她這周空餘時間親手摺的。

她想,就用這個當作和好的禮物吧。她會告訴他,她已經學會星星該怎麼折了。

腥甜的溫熱液體從嘴角溢位,她似乎是成功抬起了頭,但是視線卻被水霧模糊了。隱約之中,她看見了嚴冬臉上扭曲著大叫的表情輪廓,可她耳邊除了耳鳴什麼也聽不見。

為什麼呢?我看不清你,也聽不見你的聲音了。爸爸,我好害怕。

救救我……對不起。

女孩的瞳孔失去了焦距。小小的玻璃瓶從她的口袋裡滾出來,在地板上摔碎,裡面的星星散落一地。她的身體徹底軟倒在地上,除了落地時之外,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她再也看不見她的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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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冬其實不太記得之後發生了什麼了。

記憶缺失了一段時間,等他的意識再次回到腦中時,他好像聽見有人貼著自己的耳朵大吼著,用兩隻手禁錮著他高舉起的右手胳膊。那吼聲應該是持續了很久,但他直到現在才注意到那聲嘶力竭的喊叫,並且依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他花了很久才明白,那一直重複的兩個字是自己的名字。

“夠了嚴冬!清醒一點!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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