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意味不明的哦了一聲,沈珉衝二人揮揮手,“哥哥再見。”
他小跑到馬車前,“三七姐姐,您怎麼來了?玉翡姐姐呢?”
“世子殿下……”三七眼尾點了點馬車,“公主聽說您今天在國子監出了事,特意來接您了。”
“……孃親?”沈珉心一顫,隨即連忙衝馬車裡喊道:“孃親!”
沈霧撩開車簾,微微頷首道:“都上來吧。”
沈珉和小福寶一前一後爬上馬車,沈珉撲到沈霧懷裡撒嬌,亮著眼睛說:“孃親好久沒來接珉兒了!珉兒好高興!”
沈霧的手橫在兩個人中間,臉上的笑沒進到眼裡。
小福寶貼著前座,和沈霧隔了幾米遠,目光豔羨的看著在沈霧懷裡撒嬌的沈珉,嘴唇抿的緊緊的。
那是哥哥的孃親,他不能過去。
沈霧將沈珉抱到一邊的位子上,問道:“方才跟你一起出來的那兩個人是誰?”
“是龐德哥哥和夏志哥哥。”沈珉說道:“哥哥對珉兒很好。”
他頓了頓,又試探的問:“孃親,珉兒可以跟哥哥們玩嗎?”
沈霧記下了這兩個名字,不置可否,只說:“你高興便是。”
“謝謝孃親~”沈珉甜甜一笑。
“今天堂裡的事祭酒告訴本宮了,本宮會把裴謹言從國子監調走,這幾日讓你受委屈了。”
“珉兒不委屈,夫子只是喜歡叫珉兒回答問題,好些連龐德哥哥都答不上的題,夫子叫我起來答,我答不上,夫子就叫我罰站抄書。但珉兒反倒能記得更牢了。”
沈珉坐的很端正,俏生生說:“珉兒要好好讀書,給孃親爭氣!”
沈霧輕哂了聲,“好。”
小福寶從頭到尾沒有插入過二人的話題,他雖然在馬車裡,卻像是這裡的一個裝飾,沒有生氣也沒有存在感。
馬車停在王府前,沈珉被抱了下去,小福寶縮在角落,默默等著自己下去。
這時,身後一雙溫柔的手掌附在了他肩頭,一抹清香將他籠罩,掌心被塞進了一顆糖。
小福寶緊張的屏住呼吸,抬頭看向身後。
姨姨的笑容很溫柔,比看哥哥時還要溫柔,小福寶激動的小臉通紅,指尖都攥成了粉白色。
沈霧指向那顆糖,衝小福寶豎起一根手指。
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哦。
她眨了一隻眼睛,動作輕柔的撫上小福寶發頂揉了揉,
小福寶幼獸一樣抱住她的手,用柔軟的頭髮蹭著她的掌心,沈霧眼尾都忍不住下彎,這孩子乖的惹人憐。
可為了他的安全,沈霧又不得不冷待他,她看著小福寶,心裡忽然湧起一陣衝動。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身子已經下意識湊上去,在小福寶日漸圓潤粉嫩的臉上落下一吻。
小傢伙被養的很好,臉蛋嫩的能掐出水來,渾身奶香奶香的,像一塊小點心。
二人四目相對,都怔住了。
小福寶的臉紅成了桃子,握著手裡的糖飛快跳下馬車,身子一顛一顛的,頭也不回的跑進了府裡。
沈霧怔楞,一手成拳置於嘴邊,忍俊不禁。
祭酒書房的檀木屏風後,漏下細碎的日光,將青磚地照得明明滅滅。沈珉攥著衣角站在書案前,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卻偷偷抬眼瞄向案後捻著鬍鬚的白鬚老者。裴謹言垂手立在一旁,袖中戒尺硌得掌心生疼,指尖卻因方才追著沈珉跑過半個國子監而沁著冷汗。
“裴夫子,”祭酒的聲音像磨墨般沉緩,“你說這孩子詩作是剽竊,可有人證物證?”
裴謹言猛地抬頭,髮簪上的玉墜晃出一聲脆響:“啟稟祭酒,五言絕句非開蒙孩童能作!昨日下課時,我親眼見他與長公主府的伴讀說過話——”
“哦?”沈珉突然抽噎著接過話頭,從袖中抖出一方揉皺的紙團,“那是昨日母親差人送來的蜜餞方子,夫子若不信,可問膳房的李管事。”紙團展開,果然是半首詠梅的殘句,墨跡尚新。
祭酒接過紙箋時,沈珉突然指著書案上的青瓷筆洗驚呼:“呀!這筆洗上的竹紋,倒與我昨日作的詩應景呢!”眾人望去,只見筆洗外壁刻著疏朗竹枝,旁側題著“未出土時先有節,便凌雲去也無心”。裴謹言的臉色霎時從鐵青轉為煞白,她想起上個月自己為了討好祭酒,特意尋來這方筆洗,卻不知上面竟刻著如此詩句。
“裴夫子,”祭酒將紙箋輕輕擱在案上,指節叩了叩筆洗邊緣,“老夫前日見這孩子在藏書閣,正捧著《昭明文選》讀得入神。你讓他以竹作詩,他便能作出‘節硬不彎腰’的句子,反倒該是我等欣慰才是。”
窗外突然傳來撲稜稜的聲響,一隻麻雀撞在窗欞上,驚得沈珉往祭酒身後縮了縮。裴謹言望著孩子瑟縮的背影,忽然想起方才在課堂上,沈珉背誦《千字文》時,陽光落在他發頂,竟像鍍了層金。而自己為何要刁難他?是因長公主的權勢,還是……因這孩子眼中那份不屬於四歲孩童的從容?
“啪嗒。”戒尺從裴謹言手中滑落,在青磚上敲出清響。她忽然屈膝跪下,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是學生狹隘了。”
沈珉躲在祭酒身後,悄悄扯了扯老者的衣襬。祭酒低頭時,見他指尖正指著窗外——小福寶攥著個油紙包站在月洞門外,包上還沾著些糖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