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不要過來——不要——”
許氏尖叫著彈坐起身,冷汗將身上的寢衣浸溼一大片,摸了身下床被都是潮的。
劉媽媽聽到動靜跑了進來,捲起帷幔問道:“夫人,夫人您怎麼了?”
許氏兩眼發直,“我夢見,沈霧知道……那些事,她要殺了我……”
劉媽媽嚇得汗毛倒豎,“好端端的,夫人怎會做這樣不吉利的噩夢……”
許氏抓住劉媽媽的手腕。
“今天在家塾的時候,我問他為何對顯兒那樣苛責,她說……她說我自己心裡有數。劉媽媽,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所以才把那個叫花子接進府裡,以此來試探我!”
“不會的,當初辦那件事的人已經全都滅了口,公主怎麼會知道呢。夫人是因為二少爺去了,太過於緊張才會想東想西,老奴叫廚房給您煮一碗安神湯,您喝了就沒事了。”
劉媽媽正要起身,又被許氏拽了回去。
“叫你遞的信,遞出去了?”
“嗯,已經發往中州了。”
許氏狠了狠心,下地拿起桌上的筆,叫劉媽媽研磨,“你再送一封過去。往後再也不要提此事,就當從未有過中州那家人。”
劉媽媽心底震驚,面上輕輕應了聲:“是。”
夜色如墨,晚風沁涼,沈霧沐浴後斜靠在暖閣的炕上看書,等著頭髮自然晾乾,流心突然急匆匆跑了進來。
“公主!”
沈霧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往她身後看了一眼,確認耳房守夜的容覆沒過來,才示意她近身。
流心豎起手擋住嘴,壓低的聲音也難掩激動:“有訊息了,許氏給那邊傳信了,在中州!”
“中州!”
沈霧呼吸一滯,手指一鬆,書卷砸到了地上,她激動的忘了去撿,可沒過幾息便忽然想到一件事,臉上血色瞬間褪去。
“中州前不久地動,死了不少人,他,他……”
“公主放心吧。”流心抓住她的手,堅毅道:“小公子吉人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不要等訊息了,直接叫人跟著一起去,找到了就馬上帶回來!”
“是,公主放心。”
沈霧按著胸口,強烈的心跳讓她立時三刻平靜不下來。
她來到庭院中,在樹下的藤椅上坐了下來,今夜的天空萬里無雲,千萬點銀白的星光點綴在漆黑的幕布上,像打翻了銀粉,流淌出一片星河,北斗七星閃爍著光芒,沈霧看著看著就出了神。
她並未發現,身後耳房的窗下立著一抹頎長的身影,正透過支摘窗專注的看著她,如墨的眼裡情緒沉靜,沈霧看了多久的星星,容復就看了她多久,直到沈霧起身,支摘窗也無聲的落了下來。
……
翌日下朝後,沈霧登上馬車預備回府,流心剛要吩咐車伕啟程,便見沈霧支著額角,漫不經心地問:“容復人呢?”
她尾音輕揚,帶著幾分明知故問的意味。
“方才有個太監來傳話,”流心道:“說容督主要回宮拿換洗衣物,晚些回去。”
沈霧意味不明的輕笑了聲,輕易洞穿了這拙劣的藉口。
另一頭,去取換洗衣物的容複果然出現在乾清宮,容首輔和沈括已經等在殿內。
沈括:“你去王府已經有幾日了,皇姐最近在處理什麼政務?”
容復從寬袖中取出一本巴掌大的冊子,交給了一旁的容首輔。
容首輔翻開看完,才遞交給上座的皇帝。
趁皇帝翻閱期間,容首輔上下打量著容復,見他並無異樣表情緩和了一些。
“沈霧這幾日可有為難你?”容首輔語氣雖然不好聽,但卻暗藏著幾分關心。
“沒有。”容複道。
只讓他守夜倒也算不上為難。
上首沈括已經翻完了冊子,他將冊子夾在指尖晃了晃,意味不明的問道:“就只有這些嗎?”
容復沉默,容首輔厲聲道:“容復,你可不要做蠢事!為她遮掩!避重就輕!她要在前朝廣納女官的事你難道不知?”
容復聞言神色瞬息萬變,他朝容首輔看去,微微眯起的眸中帶著探究和深思。
“父親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沈霧是手眼通天,但凡事只要做過必留下痕跡。”
沈括大怒:“容復!你好大的膽子,這麼大的事你竟然幫她瞞著!”
“並非隱瞞。”容復又拿出一本摺子,表情有些陰沉,“只是覺得此事蹊蹺。”
容首輔搶過摺子交給皇帝,他快步逼近容復,壓低聲音道:“容復!我容家世代忠君,你若起了什麼別的心思,便不是我容家的人!說,此事為何密而不報!”
“這本摺子,我入府第一次便發現了。”容復直視父親憤怒的雙眼,語氣冷靜如冰,“長公主行事向來滴水不漏,為何這次如此輕易暴露?父親難道不覺得奇怪?”
容首輔冷哼一聲:“自以為是!告訴你,她派去打點的官員,是我和皇上安插的棋子!這麼多年她都沒察覺,還委以重任!”
“這麼多年,她會發現不了身邊的暗探?”容復字字如刀,眼中滿是質疑。
沈括冷笑出聲:“你倒是會抬舉她。”
容首輔的目光幾乎要將容復灼穿,在父親的逼視下,容復皺眉重重吐出濁氣,低頭沉聲道:“微臣不敢。”
“朕以後再跟你算賬!”沈括將摺子狠狠砸在御案上,“當務之急,是先治她牝雞司晨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