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看著她嘔出的血愣在了原地。
裴謹言的憤怒像是在平靜無波的湖面上投下一枚炮仗,面上只蕩起漣漪,底下卻是水花翻湧。
那股怨憤,不甘,濃烈的情緒彷彿能傳染,與以前的小打小鬧不同,許氏這時才後知後覺,她似乎真的把一切都毀了。
她嘴唇翕動,話語蒼白無力:“沈霧那麼喜歡你,你去求求她,她不會不要你的。就算顯兒不是她的親兒子,顯兒那麼聰明,那麼乖巧,她……”
“住口!”
裴謹言的怒吼嚇得許氏瞬間啞嗓,聲音哽在喉間,她恐懼地看著在牢房裡揮舞拳頭,瘋狂捶打空氣發洩的女兒,喉頭不住地滑動,默默向後挪去。
裴謹言瘋狂踢踹著她們之間的鐵柵欄,直把那堅硬的鐵欄杆都踢出一個彎弧,她像只暴怒的老虎,恨不得破開籠子到許氏身旁,咬破她的喉嚨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蠢貨,全都被你毀了,我、顯兒、陛下、謹行!這一切都被你給毀了!”
許氏後背抵著冰冷的石壁,渾濁的眼睛裡滿是恐懼。
裴謹言突然停止了發洩,她喘著粗氣,眼神空洞地望著地面。
牢房裡陷入詭異的寂靜,唯有粗重的喘息聲在狹小的空間裡迴盪。
不知過了多久,裴謹言緩緩抬起頭,眼中的瘋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寂般的平靜,她盯著許氏,嘴角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母親,您說,我們還有活路嗎?”
許氏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從未見過如此絕望的女兒,往日裡那個精明能幹、在朝堂上能言善辯的裴謹言,此刻竟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她嘴唇顫抖,整個人縮成一團,再也不嘴硬,捂著臉泣不成聲。
“謹言……娘真的是為了你好……娘也不知道會變成這樣。謹言,謹行,顯兒……我真的沒想到。”
許氏連滾帶爬到牢房前,抓著欄杆衝外頭哭喊道:“我要見公主!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認罪,可謹言和顯兒是無辜的,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公主要殺要剮都衝我來!謹言對公主是真心的!顯兒也是當她是親孃的!她不能這麼狠心拋夫棄子啊!”
裴謹言一臉麻木地看著她。
“您不用白費力氣了。這裡的鐵門關上以後,受大刑的犯人叫喊都傳不出去,更不要說您的聲音了。公主這會兒也不會在這裡,她剛認回親兒子,只怕正在母子情深吧。”
裴謹言的眼神突然頓了頓。
她看向對面的許氏,魔怔地重複了一句:“母子情深……”
獄卒說,公主讓他們單獨聊一聊,母子情深,母子……
裴謹言緩緩走到相鄰的那處欄杆邊,緩緩跪了下來,雙眼直勾勾盯著許氏。
許氏被她看得渾身發抖,眼淚不住地往下掉。
“母親,您不想我們這麼多年臥薪嚐膽得到的一切付諸東流,不想謹行白白地死,不想顯兒以後只能做個無名無分的私生子,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