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著舊書和茶水的混合氣息。
又聊了幾句之後,方誠婉拒了董雲川共進午餐的邀請,起身告辭。
董雲川親自將他送到辦公室門口,再次拍著他的肩膀,鄭重地安慰道:
“阿誠,研究生錄取的事你別操心,一切交給我,安心等著好訊息。”
方誠猶豫了一下,嘴唇微動。
最終,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只是點點頭。
“那就麻煩您了,董師叔。不過,您也不必太過強求,順其自然就好。”
“哎,你這小子!”
董雲川欣慰地笑了:“跟我還客氣什麼。”
………………………………
走出法學院的紅磚小樓。
正午的陽光溫暖和煦,灑在身上,驅散了辦公室裡那份沉重的歷史感。
校園裡綠樹成蔭,年輕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走過,充滿了青春的朝氣。
與剛才經歷的一切,彷彿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方誠揹著挎包,深吸了一口帶著草木清香的空氣。
剛才那一刻,他本想徹底拒絕董雲川的好意。
對他而言,這張研究生文憑並非必需品,他更不想因此欠下人情。
但母親那滿是期盼的眼神,卻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那是他在這個世俗社會中,為數不多的,也是最重要的錨點。
拒絕,意味著要花費更多的口舌去解釋,去安撫母親那顆望子成龍的心。
接受,則能讓母親更安心,讓家人高興。
對於早已習慣用直接暴力的方式解決問題的方誠來說。
這種充斥著人情世故的選擇,反而更加令人頭疼。
但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更不會為此優柔寡斷。
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便不再多想。
方誠抬起頭,望著湛藍如洗的晴空,邁開腳步,朝著校門口走去。
昨天晚上,從武大通那裡淘來的幾張空手道教學碟片,還放在包裡。
先找個餐館吃頓飯,再去家電城買個最新款的高畫質DVD播放機。
然後就回海天花園的家裡,好好研究一下,爭取解鎖新的技能。
還有,董雲川提到週末召開武學研究會成員的聚會。
自己確實也有些關於氣功修煉和傳統武術方面的疑惑,需要向馬建國等人請教。
在這個世界上,無論規則如何制定,環境如何變化。
將力量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永遠是應對一切麻煩最根本的法則。
因為強大的拳頭本身,就是穩定秩序的最硬道理。
………………………………
凌晨,臥室裡一片靜謐。
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界所有的光與聲,黑暗如水在流淌。
“嘀嘀嘀……”
刺耳的鬧鈴聲,毫無徵兆地劃破了這份寧靜。
床頭的手機螢幕驟然亮起,冰冷的白色數字清晰地顯示著——4:00。
床上,方誠的雙眼瞬間睜開,漆黑的瞳孔中沒有絲毫剛睡醒的迷濛,清醒得如同已經等待了許久。
下一秒,他整個身軀驟然彈起,一個流暢利落的魚躍,雙腳已穩穩地落在了地板上。
伸出手,按掉還在聒噪的鬧鈴聲。
整個房間,重新迴歸寂靜。
他穿上拖鞋,悄無聲息地走出臥室。
簡單的洗漱,冰涼的水撲在臉上,帶來一絲清爽之意。
鏡中的青年,目光銳利,精神飽滿,完全看不出昨晚熬夜看碟片的倦態。
方誠微微一笑,隨後走到客廳裡,望了一眼窗外。
天色依舊是深沉的墨藍,城市還在沉睡。
只有遠方主幹道上,有零星的車燈像流螢般劃過。
他沒有多耽擱,換上一身藍色的運動服,拉上拉鍊。
然後開門,出門,再輕輕地將門帶上,反鎖。
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動作輕盈得像一隻夜行的獵豹。
同一棟樓裡,同樣黑暗籠罩的臥室裡。
一個穿著純白絲質睡衣的女孩,正坐在輪椅上,靠著窗邊。
她似乎很早就醒了,或者說,根本就沒有睡意。
只是安靜地望著窗外沉睡的世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忽然,她的眸光微微一凝。
樓下,那個穿著藍色運動服的熟悉身影,再次出現在了路燈昏黃的光暈下。
只見那人略微分開雙腿,雙臂舉過頭頂,身體向後舒展。
接著,是活動手腕與腳踝,轉動腰身。
每一個動作都舒展到了極致,身體彷彿變成一張蓄勢待發的弓弦,充滿了莫名的力量感。
女孩眼眸閃爍,下意識地向前傾了傾身子,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可就在這時,那人已經完成了熱身,雙腿微屈,隨即邁開矯健的步伐,沿著小區的道路,朝著大門方向跑去。
女孩的臉龐上,不禁浮現一絲夾雜著好奇與失望的神情。
與此同時,位於她樓上的一層,同樣也有人處於未眠中。
房間的地板上,畫著一個複雜的圓形圖案,圖案節點上擺放著一圈早已熄滅的白色蠟燭。
蠟油凝固,只剩下短短的根部,貌似已經燃燒了一整夜。
浴室的門“咔噠”一聲開啟。
一個男人僅在腰間圍著一條浴巾,走了出來,雙手正用毛巾搓揉著溼漉漉的頭髮。
他赤裸的上身面板白皙,肌肉線條流暢而精悍,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充滿了協調的美感。
男人隨意地將毛巾搭在肩上,走到落地窗旁,習慣性地俯瞰著這座尚未甦醒的城市。
他目光逡巡了一圈。
樓下那個在凌晨中奔跑的身影,也闖入了他的視野。
望著那個穿著藍色運動服的男人,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消失在小區拐角處,他不禁咂摸了下嘴。
“這傢伙,幹勁比我還足……”
“難道健身真的能夠上癮嗎?”
喃喃自語之際,那個身影已經穿過空曠的馬路,朝著遠處的海灘方向跑去。
彷彿迎著起伏的潮汐,跑向黎明破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