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一座山頭之上,一道身穿黑色四爪蟒袍的魁梧身影單手負於身後,遠眺而立。
在其周身之地,一片枯寂,草木枯敗,與周圍的青翠嫩綠格格不入,有神秘氣機在這片山頭上流轉。
邛四樓踏空而下,落在此人身後,帶著一絲打趣開口,
“老皇叔寧願在這乾等著禍害山間的草木,也不進去見見那位將軍?”
老皇叔,這個稱謂,只能是天家中人,此人是當朝武帝的叔祖,活了八百餘載,昔年氣運加身,是帝位的有力競爭者,只是為了武道走的更遠,放棄皇位爭奪,後替朝廷鎮守關押天下邪魔的天牢,煉就六道,鎮守大乾氣運。
“有甚好見的,若是打起來,你就滿意了?”那身影魁梧,聲音卻帶著暮色。
“你可問他願意出山,繼續為朝廷效力?”
邛四樓搖了搖頭,“老朽話都沒說出來,這位將軍就拒絕了,態度堅決,說多隻會引起反感,就讓他再清淨清淨。”
“哼,清淨?若是天上的那些傢伙下界,哪還有什麼清淨,朝廷正是用人之際,他卻跑到這裡來躲清閒。”蟒袍人影淡淡哼了一聲,言辭不算激烈,卻也有不滿,
“他殺了一位巡天使,斷了煉獄道,讓本王的六道有缺,都未曾找他算過賬!”
邛四樓卻是不贊同,眼皮都不抬一下,“你明知道,一位巡天使死了,對你集合天下巡天司收集的六道之力並沒有多大影響,何必強行牽扯於他。”
“人家可沒對不起朝廷,只是不肯低頭,而咱們陛下行事,又全憑自己心意,鬧翻是必然的事,人家沒有趁勢舉旗造反都是好的了。”
“他敢?”老皇叔似乎被武廟廟祝的話激到了,許是這話傷了天家的顏面,情緒有些波動,脫口而出。
而隨著他這語氣波動,一股無形之風自其身體內盪漾而出,朝四周席捲,所過之處,山石老化成粉,林木枯敗,隨後化作齏粉,足有裡許之廣。
“有何不敢!”邛四樓絲毫不受影響,渾不在意,不客氣道:“人家現在位列武聖,神通驚世,一出手便可逆伐天人,劍南道撫司和百姓都服他,他若起事,怕是一呼百應。”
“而且,赫連山說過,這位陳將軍與佔據南邊幾座城池的不死君王似有聯絡,他們曾是大乾立朝時的天人轉生,因往事對現在的朝廷生有怨恨,昨夜還出手阻攔我二人行事。”
“若是這位與這些存在聯手,呵,那就真的麻煩了。“
“所以老朽沒有點出,畢竟現在他對朝廷並不信任,免得生了疑心,反而弄巧成拙。”
這位武廟廟祝的話裡很清醒,才不會顧及什麼天家顏面,正因為此,當今陛下並不喜歡他這個腐朽多事的老頭子,他在武廟的香火堂裡,終日與青燈相伴,直到前些日子得召,讓他這老頭子出關領旨。
被稱呼老皇叔的魁梧身影,沉默了。
因為他知道邛四樓說的是對的。
“你和我這兩個老傢伙也不用爭了,天人下界看來無可阻攔,朝廷只有你我兩個老傢伙,再加上一個赫連山,挑大樑是不夠的。江湖中的那些老傢伙,離廟堂太遠,不會和朝廷一條心,他們不壞事都是好的,昨日你也見到了,就連皇甫家的那位,都在飛昇的機會面前,選擇倒戈!”邛四樓腳下踱步,與這位老皇叔分析了局勢。
“所以,這位咱們得應當安撫才是。”
“皇甫流雲那個老不死,確實當殺!“老皇叔聲音帶著刺骨寒意。
說的正是當朝三公皇甫家的那位菩提武聖。
這位通道未開啟時,幫著破開封印,開啟通道,想飛昇上界,只是後來飛昇失敗,沒死,還活著,真是能熬。
皇甫家受皇恩浩蕩,關鍵時刻,卻並未在朝廷這一邊。
“行了,不用聽你這老傢伙教訓,本王自會上書陛下,不可再惡化此人關係。先不說這些了,你來借法借到沒?”
“自然!用一年份一道之地的香火之力換的。”
“什麼?你瘋了不成,給這麼多?”
“有來有往,理所應當,陳將軍剛進階武聖,神氣不穩,權當一份賀禮,此人胸懷大器,日後成就不可限量,此舉又有何不妥!”邛四樓說這話時,臉上的褶子都蘊含著深意。
“成,希望能多拖些時間!”
“走吧!”
很快,這山頭上,兩位大乾樑柱的身影隨著山風消失不見。
.............
四日後,青山縣,夜色如許。
小院裡,銀紗般的月光漫過青瓦簷角,輕輕鋪在小院的池塘裡。水面像被揉碎的玉鏡,碎光隨著微風漾開,一圈圈漫向塘邊的青石板,幾片被風吹散的竹葉浮在水上,蕩起漣漪,池塘東側的涼亭浸在月色裡,木柱的影子斜斜落在地上,像幅淡墨畫。
簷角懸著的銅鈴偶爾被風拂動,叮的一聲,又落回寂靜裡,驚起塘中兩三尾魚,尾鰭攪碎滿池碎銀。
西牆下的竹林湊過來聽水響,竹葉上的夜露被月光照得透亮,整個院子都浸在這清輝裡。
此時,院子聲隱約傳來“梆梆梆”三聲敲響。
池塘中間,銀輝灑下間,一朵青蓮於水中搖曳而出,灑下氤氳青輝,如同一株發光的碧玉。
而青蓮之上,一尊金色人影盤膝而坐,懸於水面三尺。
一尊墨綠色的小瓶瓶口朝下,懸於其頭上,垂下一道道白色煙氣,如月亮被裝在瓶子裡,灑下清輝。
而此時這些白色煙氣,一縷一縷,皆匯聚其陳淵的陽神眉眼之間,被吸入進去。
隨著這些白色煙氣的吸收,陳淵陽神上的先天道紋一呼一吸,在以一種可觀的速度變得凝實。
這個過程,直到大概持續到寅時三刻,天色變得青灰,陳淵眉心猛然睜開,天目浮現而出。
那些白色菸絲不再匯聚,縈繞在上面的瓶口之間。
陳淵睜開眼睛,抬手將小瓶攝入手中,心中感嘆。
自己倒是小覷這個小瓶中的香火之力,自己連續煉了四個晚上,火力全開,卻還只是煉製了五分之一左右。
而經過吸收這些香火,他的陽神被淬鍊的越發凝實,其中,一直靠氣運香火進階的天眼通變化最是明顯。
此時,陳淵眉心天目射出一道霞光,射入池塘水面。
和上次一樣如法炮製。
水面起了波光,流轉出一幅幅畫面。
有浪蕩山西邊一處依山而建的閣樓,裡面房間有一襲紅衣盤膝;
浪蕩山東去二百里,有一座山谷,雲霧繚繞,那是董老頭的閉關之所;
一幅幅畫面飛速劃過,
最後定格在一處蠻荒之地。
陳淵眼睛一眯,
“就來試試成果!”
他直接陽神一縱,跳入鏡花水月之中。
下一秒,他的視野出現在一處蒼茫山嶺間。
陳淵抬手甩出一把長槍,朝著遠處一條山脈一指。
“轟”
遠處,那片群山頃刻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