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沒有義務回答你的每一次疑惑。
在更多的時候，你只能依靠你自己。
依靠你心中的忠誠。
還有你手中的利刃。
依靠它們，為帝皇做出你的貢獻：而不是祈求他為你降下神蹟。
若忠誠只是為了索取。
那麼忠誠便毫無意義。
……
早在戈弗雷加入禁軍的第一天，負責引領他的盾衛連長，就將這句話，刻在了他的意識灌輸脈絡裡。
他告訴戈弗雷，這是每名禁軍衛士在入伍後都需要學習的第一課。
這是一條戒律，是為他漫長的服役生涯所樹立的第一座道標，它並非是改造過程中那種簡單的洗腦或者意識灌輸，而是一種更加複雜精巧的精神力量：是驅動【禁軍】這臺殺戮機器最核心的能量來源，也是他們存在於世間的唯一目的。
萬夫團正是為此而生的。
他們的存在並非是為了索取：因為帝皇已經給予了他們一切。
他們的使命也並不包括思考：因為帝皇的命令是不容置疑的。
禁軍是工具，是利刃，是戰爭的消耗品與維持統治的奢侈品，是帝皇在抹去前路阻礙時最好用的那把銼刀，是他留下後世子民的一個禮物，一份保障：是在所有有價值的道路已經斷絕的情況下，出於現狀，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協。
他們並不是帝皇最好的選擇，他們只是恰巧成為了唯一的選擇。
對於這一點，萬夫團早已心知肚明。
他們選擇了接受。
接受成為工具的命運。
接受不再擁有身為一個【人類】的尊嚴和自由。
接受帝皇為他們選擇的道路，以及那個命中註定的葬身之所。
對於戈弗雷來說：雖然他並不知道帝皇為他選擇的葬身之所是哪裡。
但如果可以的話。
他希望那不會是葛摩。
想到這裡，盾衛連長的目光看向了他左前方的那片蒼白死寂。
那裡有一頭真正的怪物。
但它已經死了。
名為哨戒之劍的利刃刺穿了這頭葛摩猛獸用鐵做的心臟，將他死死釘在了遍佈尖刺和荊棘的牆面上，深色的血液流過了那些髒汙不堪的塗鴉，最終滴落在那柄足有一米多長的斬首大刀上。
他頑強的呼吸和心跳一直堅持到了渾身鮮血流乾的那一刻。
這種表現無愧於他的名字：夢魘。
作為葛摩最精銳的殺人機器，夢魘武士總能令那些不夠了解他們的人感到恐懼。
而那些真正瞭解他們的，則會發自內心的敬畏這些瘋子。
泛著幽光的細長頭盔被刻意雕刻成死人面孔的樣子，向前彎曲的黑色巨角和盔甲上的尖刺恍若古老神話中的惡魔：當這些在自相殘殺中成長的精英從人群中走出，舉起他們的斬首大刀時，唯有最勇敢的戰士才能有膽量迎戰這些對手。
而禁軍從不缺少勇氣。
葛摩的夢魘也並非他們的夢魘。
對於戈弗雷來說，這些黑暗之城裡的殺戮機器的確是讓人印象深刻的對手：尤其是當他們冷酷的靈魂，在戍衛之矛的鋒芒面前煙消雲散的時候，這些異形渣滓會在沉默中筆直地倒下，以令人驚歎的從容，迎接他們即將到來的悲慘命運。
而與這些純粹的戰士相比：其他人的表現就未免過於狼狽了。
“……”
又過了一個心跳，在確定眼前的對手已經被他們所恐懼的邪神徹底吞噬後，盾衛連長收回了他的哨戒劍，夢魘武士的屍體在滿是鮮血和泥漿的地面上發出沉悶聲響，戈弗雷心不在焉地將他踢到一旁，以免屍體干擾到他另一隻手上的盾牌。
禁軍的確是裝備有盾牌的，尤其是當他們需要邁入葛摩這種戰場時，寬廣的戰線和繁重的任務，讓帝皇的衛士們註定能以單人或者小隊的模式來行動，而黑暗靈族絕對的兵力優勢和一擁而上的戰鬥風格，讓盾牌在這個時候顯得非常有用。
它至少能夠幫忙擋住那些【天災】從半空中發射的子彈。
而只要擋住了第一槍，那些長著翅膀的傢伙就沒機會射出第二發子彈了：為了能夠飛上天空，這些【天災】不僅特意修改了自己的肌肉組和腎上腺，甚至還將自己的骨頭內部也完全掏空了。
這意味著，一枚精準命中胸部或者腹部的爆彈，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摧毀這些傲慢的異形雜碎：因為他們那可憐的身體平衡性根本不足以支撐這種創傷，飛行的速度也沒有快到能逃脫禁軍的視野。
至少對於戈弗雷來說，他已經用可靠的戰績證明了這一點：殺死一名夢魘劍士要比殺死三名天災更加困難。
你需要用爆彈打穿胸膛兩次，再用利刃刺出三處致命傷，才能讓夢魘的呼吸停止。
帝皇在上：幸好他們的人數並不算多。
在開戰的三十六個小時裡，只有五名夢魘遭遇了戈弗雷：並倒在了他的劍下。
包括現在這個：也是最強的一個。
他足足拖延了禁軍差不多半分鐘：真是個久違的強敵。
盾衛連長的目光看向了遠方。
伴隨著沉悶的翻滾聲，夢魘的屍體最終滾落到一座更龐大的死亡之山中，那是上千個罪惡靈魂的永眠地：戈弗雷將哨戒之劍重新收回到了劍鞘中，平靜如冰川般的內心也難免閃過一絲驕傲。
他只花了一秒鐘的時間，來觀賞自己嶄新的作品，那是他與身後的兩位同僚在過去十五分鐘內勞作的成果，也是他在邁進可沒收城區的三十六個小時內，所經歷過的第七十七次戰鬥：他不清楚自己在這些戰鬥中究竟有著多少斬獲，但至少有數萬名帝皇之敵已經被他們淨化了。
在他面前，一條一路延伸到視野之外的血肉之路只是戰果中微小的一部分：十五分鐘的時間，足夠三名禁軍消滅掉向他們湧來的上千頭異形雜碎了。
而在此期間，除了戰鬥外，三名禁軍衛士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守衛好他們腳下的這條狹窄通道：還有他們身後，那些正在以瘋狂的熱情，投入到拆毀、挖掘與建造工作的機械神教成員。
在他們的工作完成之前，禁軍們絕不會讓出他們腳下的道路。
這也是大多數禁軍的使命。
此時此刻，除了極少數精銳之士留在帝皇與基因原體們的身邊，當做以備不時之需的總預備隊外，大部分禁軍在這場葛摩戰爭剛剛開始的時候，就已被他們的主人分派到了前線最緊要的地帶。
他們的任務就是定海神針。
沿著蜘蛛女皇一手塑造出來的，這片廣袤的無人區，禁軍衛士們需要堵住那些最重要的通道和路口，與阿斯塔特戰士一同阻礙住黑暗靈族反撲的浪潮。
通常來說，像這樣的任務，只需要一到兩名禁軍衛士就可以地完成：即便是在帝皇或者蜘蛛女皇的眼中，在一個路口布置兩名禁軍或者二十名阿斯塔特，都能夠讓來犯的帝國之敵望而卻步。
但是在戈弗雷這裡，他腳下的這條道路卻需要額外再加上一名盾衛連長。
這是一條典型的，屬於葛摩上層城區的主幹道，它用令人驚歎的、不可複製的手法融合了狹窄與寬闊，高聳與低矮，兩側的建築如巨人般雄偉瑰麗，又如同低矮的荊棘般讓人寸步難行，各種各樣的通道與密口連線著每一處深不可測的暗巷，門的另一頭便是暗無天日的次元迷宮。
站在葛摩的街道上，你會感覺自己正置身於數千米高的高塔頂端，彷彿抬起手臂就能撫摸到那些垂死太陽的痕跡，但數之不盡的宮殿與摩天樓，同樣在你的頭頂上面拔地而起，望不到盡頭，又彷彿在告訴你你正與地面上泥土同列，被困在了一個距離太陽和光芒最遙遠的地方。
上一秒，彷彿身處於數百米高的雲端。
下一秒，平移的視線卻與倒在地面上的屍體處於同一位置。
上一秒，寬闊筆直的大道與兩側奢華精美的雕塑，讓人彷彿置身於泰拉皇宮前方的英雄廣場上。
而下一秒，跨過轉角，空間瞬間狹窄到就連轉個身都做不到，暗巷中的深邃吞噬掉你的目光和感知，身披人皮的曼德拉怪物從視角盲區的陰影中現身，渴望用他們刻板符文的利爪撕碎你的軀體。
這是一片無法被理解的土地。
也是一片不歡迎外來人的土地。
這裡的地表早已被過度開發，建築的頂端和根基都深入到扭曲的網道空間中，用不知名材料所打造的地面上永遠都是除不乾淨的鮮血和汙漬，再往下挖掘，就是沒人能說清楚的維度，道路兩側隨處可見的傳送門通道微小且昏暗，哪怕是它們的主人也說不清楚它們到底都通向哪裡？
但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每一扇傳送門的後方，隨時都會走出心懷惡意的怪物。
戈弗雷已經親身感受過很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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