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娜的人就列在坡底的車陣後,剛好卡住了下坡道路。
剛好的地形,剛好卡住道路,剛好得像個陷阱。
肯納德的拇指摩挲著劍柄,他打了二十年仗,尤其謹慎,既無大勝也無大敗。
只是他此刻卻是陷入猶疑。
若說這是陷阱,又看不出任何伏兵的跡象,這附近連片樹林都沒有。
若說不是陷阱,那難道這群小市民以為擺出個聖聯架勢就能擊敗他們?
身後的騎士長催馬上前:“軍團長,要不要直接衝過去?這點距離,咱們一個衝鋒就能踏平他們的車陣!”
肯納德沒有回答,目光落在車陣後的那些士兵緊張的面龐上。
這看著不像是百戰老兵該有的樣子。
“先試試水。”肯納德突然冷笑起來,“我帶一百人衝鋒,你們留在原地接應。”
一百名騎士立刻聚攏過來,肯納德一馬當先衝下坡。
栗色戰馬在碎石地上打滑,他死死攥著韁繩,拔出腰間的長劍。
他們剛衝出坡頂,車陣後面突然響起“嘎吱嘎吱”的機械聲。
近百支發條銃同時抬起,黑洞洞的銃口對準了衝鋒的騎士。
“快躲!”
肯納德猛地壓低身體,將半個身子藏在馬頸後。
密集的銃聲震得穀道嗡嗡作響,鉛彈像冰雹般砸過來。
肯納德感覺小腿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震得他險些慘叫出聲。
“撤!”
肯納德並不發怒,反而冷靜地調轉馬頭,向後退去。
剛剛那都是流彈,否則他腿早斷了。
這些發條銃手們沒等他們進入第一發的最大傷害範圍就開銃了。
“這不像是聖聯銃手的水平啊。”另一名參加過千河谷戰爭的老騎士騎馬走來,“那些降軍銃手都比他們好。”
肯納德沒有說話,心裡的疑團越來越重。
如果這真是聖聯的軍隊,剛才的衝鋒絕不會提早開銃。
可那些發條銃的威力,分明和聖聯的制式裝備一模一樣。
他們到底是誰?不會真是聖聯的主力吧?
“再試兩次,分左右兩翼。”肯納德突然下令,“湯姆,你帶五十人攻左翼,注意避開壕溝。”
第二次衝鋒從左翼發起,湯姆的騎兵試圖繞開車陣,卻被車陣側面的銃手攔住。
鉛彈在騎兵中間飛射,雖然沒造成幾人傷亡,他們卻是主動返回。
第三次衝鋒改攻右翼,結果如出一轍,衝到半路勾引他們開銃後就主動返回。
“嚇老子一跳。”一名騎士摔掉頭盔,“連聖聯的皮毛都沒學到,就敢擺弄發條銃!”
“剛才我衝在最前面,明明看到有個銃手把發條擰反了,笑死我了!”
“依我看,就是些拿著聖聯好銃的雜碎!”
“拿下他們,那些發條銃能賣好多錢的,就是得從法蘭和諾恩走私銃手種子。”
與騎士們類似,肯納德都要氣笑了。
還以為捅了聖聯的老窩,沒想到只是群模仿犯小賊!
也是,聖聯要是真能派上千人潛入水輪郡,真當教會的眼線是瞎子?
“好了好了,別議論了,再來幾輪,騙掉他們的鉛子。”肯納德雖然在笑,眼神卻冷得像冰,“準備好,咱們就……”
話沒說完,肯納德忽然劇烈咳嗽起來。
剛剛一陣風吹來,鼻端突然鑽進一股熟悉的焦糊味。
不是木頭燃燒的味道,而是更烈、更嗆人的草木焚燒氣息,混在乾燥的風裡,帶著灼人的溫度。
彷彿是心有靈犀,肯納德猛地扭頭望向谷口,心臟驟然縮緊。
谷口的天空不知何時染成灰色,滾滾濃煙像一條巨龍,正順著風勢往穀道裡灌。
至於那濃煙中,不知何時揚起一團團火焰。
“何時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