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宴會中,當然也邀請了塞普勒斯的修士和教士們,當即就兩個教士衝了上去為鮑西亞檢查和治療,塞普勒斯的大主教更是一把摘掉了礙事的高帽子,俯身在鮑西亞的身邊,雙手合十,為她喃喃祈禱。
隨著神聖的力量投入到鮑西亞的體內,她的胸膛開始劇烈的起伏,隨後她睜開了眼睛,只是無法凝聚焦點——其中一個教士有些不敢置信的低下頭:“我聽到了兩個心跳聲。”他喃喃自語道。
“她懷孕了。”他說得很輕,但對於此時的人們無異於晴天霹靂,反應最快得當然還是最關心此事的丹多洛,他馬上握住了鮑西亞的手,充滿喜悅的追問道,“她是有孩子了嗎?”
“讓我再聽聽。”那個教士說道,隨後每個人都立即屏息靜氣,甚至有一些人還按住了自己的嘴巴,在一片寂靜中,教士再次側耳傾聽。
這位教士所擅長的就是傾聽病人的呼吸聲,心跳聲,甚至血液在血管中流動的聲音,他可以以此確定病人是否在痊癒,或是正在惡化。
當然了,除了病人之外,他最多去傾聽的就是胎兒在母親的身體中發出的聲音,心跳,咕噥什麼的……他甚至曾經信誓旦旦的說,有個胎兒正在他母親的肚子裡祈禱。
這次他也沒有叫人失望,何況鮑西亞腹中的胎兒非常強壯,“兩個聲音一大一小,”他重複道,“我沒聽錯。是的,她懷孕了,有個孩子在她的胞宮中成長。”
聽到教士這麼說,每個人就不由得面露喜色,或者迫不及待的歡呼了起來。
塞薩爾低頭看著鮑西亞,鮑西亞的視線與他接觸,第一次露出了惶恐的神色:“我懷孕了,我有孩子了?”
“是的。”塞薩爾並不懷疑這個教士所說的話,編造謊言叫他們空歡喜一場。對這個教士又有什麼好處呢?
何況還會有更多的教士來探望鮑西亞,從其他人口中,這個訊息也得到了確證,甚至有個教士判斷出鮑西亞腹中的胎兒,已經有三個月的大小。也就是說,雖然不是如人們所期望的這個孩子是在新婚夜就有的,但也是在蜜月中孕育的孩子,這當然是一個好到不能再好的好訊息。
只是叫人奇怪的是,兩個當事人並沒有那樣欣喜若狂。如果說鮑西亞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塞薩爾不見喜色,反而有些憂慮,就叫人難以理解了。
鮑西亞的祖父丹多洛卻是一個老於世故的人,他一早就發現了塞薩爾似乎並不為這個訊息感到驚喜——雖然他也見過一些薄情寡義的男人,無論對妻子還是對自己的孩子都漠不關心,甚至厭惡反感,但他相信塞薩爾不是這種人。
何況他即將遠征,有哪個父親會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此時降臨呢,就連阿馬里克一世即將遠征埃及的時候,也是將出徵日放在了瑪利亞王后生產之後。
他馬上就想到了塞薩爾或許正是在為之後的事情擔憂,他固然樂於看到這對夫妻情誼深厚,但也不覺得塞薩爾必須守在他孫女身邊,哪裡都不去才能顯示他的忠貞,不這不但不能彰顯他的愛意,還會惹人嘲笑。
人們不會說他是因為眷戀著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才不願意去戰場上,他們只會說他變得懦弱膽小了,才會以這個藉口拒絕履行自己的義務,這必然會為他招來很多非議和指責,甚至亞拉薩路國王可以因此收回他的封地伯利恆。
塞薩爾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留在鮑西亞身邊,但他必須承認之前鮑西亞的肚子一直毫無動靜——倒讓他鬆了口氣。
他更希望這個孩子在孕育和落地的時候,他都能夠守在鮑西亞身邊。除了責任和愛之外,也是因為他對這個時代的醫療技術絲毫不抱希望。
只能說,在這樁事件中,最幸運的是鮑西亞和他同歲。
此時的人們在計算歲數的時候,從來就沒有虛實之說。他們認為嬰兒出生的時候就是一歲,所以說是十七歲,但鮑西亞也已經是個十六歲的成熟女性了。
相比起後世的女性被建議在二十五歲到三十歲生孩子,十六歲當然有些早了,但比起這個時代的女性往往會在十二三歲,十四五歲就開始生育,鮑西亞已經算得上是僥倖。
何況鮑西亞的身體狀況也要比普通的貴女更好一些。她並不喜歡長時間的坐在房間裡讀聖經,做女紅,都更喜歡騎馬、狩獵和打地球——一種類似於後世的高爾夫球的運動。
她之前有祖父的庇護,如今更是得到了塞薩爾的縱容,無論是非議還是冷眼,都無法影響到她繼續按照著以往的習慣生活,這讓鮑西亞身體強壯,精神健旺,難產的機率大大降低。
但問題是,塞薩爾是真正經過女人生產的——不僅僅是在他的那個世界,現在的王太后,以前的王后瑪利亞生下小公主伊莎貝拉的時候,他也在場的。
即便貴如亞拉薩路的王后,拜占庭帝國的公主,瑪利亞所能得到的最高待遇,也只不過是擁有一張生產椅,可以用來拉著的繩索以及恭候在廣場上,時刻準備著聽命令,抽打犯人或者是撥動弓弦放空箭的騎士們。
除此之外,她與其他的產婦並無什麼區別,沒有醫生也沒有助產士,唯一可能對她有些幫助的就是那些曾經有過生產經驗的貴婦人們。
但她們真正能夠做到的事情,也少得可憐,至少就塞薩爾所知,現在可能起到作用的一些東西,可能就是烈酒,罌膏,一塊熱騰騰的亞麻巾,它可以被放在產婦的肚子上,讓她減少一些疼痛。
即便如此,這些都要偷偷摸摸的去做。因為上帝曾經為了懲罰誘惑亞當與他一起吃下智慧果的夏娃,讓她以及她的女性後代要遭受生育之苦,這是女人必須接受的懲戒。如果有人想要有意逃脫,那就是不虔誠。
你或許會說,還有教士呢,教士不是可以治癒疾病,重生肢體,想要保證產婦與孩子的安全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但同樣的,因為上述的原因,他們只能為產婦和孩子祈禱,不能夠將天主的賜福聖人的恩惠用在這裡。
“我想我只是高興過頭了。”塞薩爾看著丹多洛,最後還是如此,丹多洛雖然是一個寬容,理智,又對鮑西亞十分疼愛的長者,但作為一個男性,作為一個基督徒,要擰轉他在幾十年來都沒有更變過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塞薩爾幾乎可以肯定,只要他說出自己的憂慮所在,丹多洛的第一反應肯定就是去教堂多捐幾臺彌撒,塞薩爾第一次感到了無能為力帶來的虛弱,他心事重重地走進房間,在眾人的簇擁下,擁抱和親吻了鮑西亞,與她一起歡迎這個孩子的到來。
他抬起頭來的時候,看見了他的姐姐納提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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