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國之國

第255章 失望

“不!”希拉剋略高聲叫道。

他甚至感到了一陣懊悔,自己不該在禮拜堂中與鮑德溫討論此事的。

正如那些人所說,鮑德溫是個年輕人,無論他是否痼疾纏身,他都不可能擁有那些年長者才有的沉穩,或者是謹慎,他的思想異常跳脫,平時也只有塞薩爾能夠跟得上。

而對於其他人來說,他簡直就是一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撅蹄子的小馬。

即便許多人因為他所得到的眷顧與那份無法擺脫的遺憾而對他寬容有加,但就算是希拉剋略,也經不起他時不時的來這麼一下,宗主教的心臟就像是被猛錘了一下,胸口發悶,呼吸不暢。

“不,”他再次說道,“你不能帶著真十字架上戰場。”

之前就算是阿馬里克一世遠征埃及的時候,他也只帶去了一部分殘片,而不是帶著整個真十字架。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老師。”鮑德溫有些迷惑的問道,看著他那張無辜的面孔,希拉剋略更是覺得頭昏目眩,他還能不瞭解鮑德溫嗎?

自打他還是個孩子起,就是一個我行我素,固執己見的小傢伙,也是被染上了麻風病——遭到了這樣大的挫折後鮑德溫才略微謙卑了一些。

希拉剋略曾希望看上去沉穩、內斂的塞薩爾,能夠改變他或是成為束縛這匹瘋馬的轡頭,但自從加利利海之戰後,他就不抱這個希望了。

塞薩爾要比任何人更看重他的君王,他的朋友和他的兄弟,他幾乎從不反駁鮑德溫的意見,有時候還會推波助瀾,搖旗吶喊……希拉剋略悲哀地發現,他居然沒法對其中的任何一個生氣。

“你可以……帶走一些碎片,還有聖物匣……”也就是那個鎏金嵌寶的大十字架,但真十字架不能,“我不想詛咒你,也不想說些不好的讖語,但若是你敗了,或是勝利了,卻失落了真十字架該如何?”

“真十字架是不會失落的。”鮑德溫不假思索地說道:“只要我還在,只要聖十字堡還在,只要亞拉薩路和十字軍還在,它就在。”

希拉剋略怔住了,隨後他的面色就從白變作了紅,又從紅變作了黑,如果鮑德溫還是那個九歲的小王子,他今天的屁股肯定要遭殃。

宗主教不太想說,但還是得抱怨一句塞薩爾對於鮑德溫的影響太大了,無論是好,是壞,但塞薩爾可以肆無忌憚——他終究只是一個伯爵,一方領主,他的領地原先又屬於拜占庭帝國,但鮑德溫不同。

這次以及之後的無數場戰役中,那些遠道而來的騎士都是為天主,而不是為他而戰的。雖然在歷次遠征中,亞拉薩路的國王也會賜予這些遠道而來的騎士們金子、馬匹和盔甲,但更多的還是憑藉著騎士對於天堂的嚮往。

如果只是法蘭克的領主與撒拉遜人因為領地而起的爭端,他們才不會千里迢迢而來呢,就算來了也肯定會獅子大開口,無論是曾經的鮑德溫一世,還是現在的鮑德溫四世都承擔不起這筆巨大的費用。

所以,無論如何,亞拉薩路的國王,都必須是最受天主眷顧的那一位,而他也應該為天主獻上自身所有的一切,從國家、軍隊直至自身,像這種輕慢的話語,不該是一個聖墓的守護者說出來的。

鮑德溫在話語出口後就察覺到了自己的疏忽:“我會在這裡徹夜祈禱,老師。”他連忙說,“以求得天主對我的寬恕。”

“你確實應該做做苦修了。”宗主教煩惱地說道——他想要斥責鮑德溫,他無疑已經犯下了傲慢的罪過,但看到他那張猶帶著一絲稚氣的面孔時,他又說不出什麼來。

十八歲的年輕人,卻已經坐上了至高無上的位置,亞拉薩路雖然比不上法蘭克廣袤而繁榮,但它在所有的基督徒心中都是不一樣的。沒有一個國王膽敢聲稱自己必然會升上天堂,但亞拉薩路的國王肯定是會的,他們守護聖墓與朝聖者,是天主的騎士,預備的聖人。

如果不是那些陰謀家,對一個九歲的孩子做出了那樣惡毒的事情。鮑德溫現在應當更加的意氣風發,不受約束,更不用說他在十四歲的時候,便隨著自己的父親遠征埃及,並且在福斯塔特的攻城戰中,第一個攀上了城牆,戰功赫赫,更是在之後的加利利海之戰中,以數百人擊穿了撒拉遜人上萬人的大營,甚至生擒了蘇丹努爾丁這個十字軍的心頭大患。

當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就連希拉剋略都覺得那是一樁聖蹟——如果沒有天使跟隨著,他們用弓箭射那些異教徒,用盾牌護衛那些騎士,一介凡人如何能夠取得這樣顯赫輝煌的戰果?

就在不久前,他又在拜占庭帝國皇帝曼努埃爾一世的懇求下,與塞爾柱突厥的蘇丹阿爾斯蘭二世作戰。

這場作戰是真正的正戰,王者對王者,騎士對武士,他們約定了時間,確定了戰場,光明正大的戰鬥了一場。在這樣的戰鬥中,鮑德溫依然獲得了毋庸置疑的勝利,更不用說,他們還曾在這之後將曼努埃爾一世從死亡的深淵中拉了回來。

雖然塞薩爾有和希拉剋略解釋過,這是一種救助傷者的方式。對沒有明顯外傷,卻因為溺水、窒息或者是大喜大怒而倒下的人格外有效。

但當希拉剋略追問,他是從何處得來這樣的知識時,他卻難以回答。畢竟這種方式要到好幾個世紀後,人們才能研究出最初的原理。

就算他想要假託在他在大馬士革和阿勒頗看過的醫術上也不行,撒拉遜人對人體內臟器官的研究,暫時也只到血管和心臟。

“這或許就是聖哲羅姆給予你的另外一份恩惠,”希拉剋略對他說的:“就像你曾經制造出了可以延緩鮑德溫病情的藥膏。但就和之前一樣,把它看作一個除非死亡絕對不能夠宣之於口的秘密吧。”

對塞薩爾,希拉剋略當然就像是看待自己的親生子一般,但他對自己看著長大的鮑德溫同樣也有感情,無論是哪個聖人在毫不吝嗇地給予塞薩爾難以估量的眷顧——他是不是也能說,鮑德溫也同樣得到了天主的青睞呢,若不然,塞薩爾為什麼不去其他人那兒,反而來到了鮑德溫呢身邊呢?

想到這裡,希拉剋略就不忍繼續苛責下去,他離開了禮拜堂。留鮑德溫一個人在那裡,不過,只一會兒,小禮拜堂的門就被推開,塞薩爾走了進來,鮑德溫看到他的兩隻臂彎裡各搭著一條熊皮毯子,這還是他們做扈從時使用過的,一看就知道塞薩爾今天也要陪他通宵祈禱。

“是老師告訴你的嗎?你著實不用陪我,是我自己生出了傲慢的心,所以才要懲罰自己,來祈求天主的寬恕。”

“天主肯定是願意寬恕你的,”塞薩爾自然地接道:“但作為遠征中的成員之一,我也需要時常祈禱。”

隨後他將那兩件熊皮毯子鋪在了祭壇前,這裡是聖十字堡的小禮拜堂,並不是修道院的小教堂,他們也不是受罰的修士,一個是亞拉薩路的國王,而另一個是他最看重的臣子,當然也沒有人會來監視他們。

而鮑德溫和塞薩爾都不認為天主是那種會為了一些細枝末節會去隨意懲戒他人的存在。

他們在私下裡說話的時候,甚至時常為那些所謂的鑑別女巫魔鬼和異端的方式感到驚奇,什麼身上有痣,什麼吃的餅是發酵的還是無酵的,什麼劃十字應該從左肩到右肩,還是從右肩到左肩啦……

天主真的會在乎這些嗎?

才不會,至少用塞薩爾的話來說——他看過基督徒的經書,也看過以撒人的經書,更看過撒拉遜人的經書。

事實上,你若是去掉那些過多的修飾與出於私心的詮釋,你會發現,無論是聖人,先知還是彌賽亞,他們所說的也只有一句話——好好活著。

以撒人尋求拯救他們的彌賽亞,是為了能夠結束顛沛流離的生活;基督教在羅馬帝國興起,是因為多神教對於平民與奴隸的壓迫過於深重;撒拉遜人有了他們的先知,也是為了能夠藉此將散如沙子般的部落凝聚起來。

這些古怪嚴苛的戒律,不過是為了更好地區分敵我罷了。

“糖?”

雖然已經弄過晚餐了,但聽說鮑德溫要徹夜祈禱,塞薩爾還是帶來了一小袋子冰糖。

鮑德溫的病情一直在他和希拉剋略的監管之下,但之前因為希比勒的事情,鮑德溫的病情有惡化的趨勢——希拉剋略和塞薩爾耗費了好一番心力和時間,才總算是將他的病情勉強控制住。

不過通宵祈禱對於貴族們來說,並不算是一樁非常辛苦的工作,他們不可能如那些罪人或者是苦修士那樣通宵達旦的跪在祭壇或者是全身撲倒在祭壇前祈禱,他們可以坐在椅子上,也可以倚靠著柱子。

而且等到早禱的時候,他們就可以結束這項懲罰回到自己的房間裡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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