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慈的瞳孔驟然一縮。
“臣斗膽,懇請陛下收回成命。”顧君澤的聲音壓得很低,“若陛下非要將這枷鎖套在清辰身上,為了保全小女,也為了不讓陛下為難……”
他抬起頭,眼中再無半分平日的慵懶,只剩下屬於沙場戰神的不屈與傲骨。
“臣,只能辭去這國公之位,解甲歸田,帶她們母女,遠離京城這是非之地!”
解甲歸田!
這四個字,如同一柄重錘,狠狠砸在御書房內,讓那繚繞的檀香都為之一滯。
趙允慈霍然起身,他繞過御案,走到顧君澤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他的臉上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深沉的,複雜的失望。
“你,在用這滿身的軍功,威脅朕?”
“臣不敢。”顧君澤垂下頭,語氣卻未曾動搖,“臣只是在做一個父親該做的事。”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一個站著,一個跪著。
帝王的威壓與戰神的傲骨,在這方寸之地,進行著無聲的較量。
良久,趙允慈忽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彷彿瞬間洩去了所有的力氣。
他轉過身,走回龍椅前,緩緩坐下。
“罷了。”
他擺了擺手,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
“朕知道你愛女心切,跟頭倔驢一樣。此事,是皇后想得簡單了。”
他看向依舊跪在地上的顧君澤,淡淡道:“你起來吧。回去告訴你夫人,朕會去勸勸皇后,讓她莫要再動這個心思了。”
顧君澤聞言,心頭那根緊繃的弦,終於鬆動了半分。
他知道,這場豪賭,他暫時贏了。
“謝陛下體恤。”
他叩首,然後站起身,躬身退出了御書房。
當殿門重新合上,隔絕了外面的天光,
趙允慈的臉,才在昏暗的光線裡,一點點沉了下來。
他拿起御案上的一枚玉獅鎮紙,在手中緩緩摩挲著,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些什麼。
顧君澤,為了一個女兒,你竟願意走到這一步。
那朕,就更不能放手了。
顧君澤贏了這一局,卻贏得並不輕鬆。
可顧君澤心中清楚,今日這一番君前奏對,君臣之間那份曾同生共死的默契,已然裂開了一道難以彌合的縫隙。
回到鎮國公府,楚若涵早已等在了二門處,臉上是掩不住的焦灼。
一見到他策馬歸來的身影,她快步迎了上來,聲音都帶著一絲輕顫。
“如何?”
顧君澤翻身下馬,將韁繩遞給下人,握住她冰涼的手,沉聲道:“進去說。”
摒退了所有下人,房門一關上,楚若涵便再也忍不住,追問道:“陛下可曾降罪?”
顧君澤將她拉到身邊坐下,親自為她倒了一杯熱茶,這才將御書房內的一番對話,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楚若涵緊繃了一夜一日的心絃,終於緩緩鬆懈下來。
可她也知道,此事遠未結束。
一道被帝王惦記上的婚事,又豈會因為臣子的激烈反抗,就此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