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寧兄弟,你欲去往何處?”波格雷的聲音低沉、徐緩,分辨不出什麼情緒。
匆匆從告解室奔走出來,範寧剛下了一個樓梯轉角,就被這麼一道矗立在黑暗中的身影攔住了。
其投在教堂地磚上的陰影,被遠處微弱的幾盞燭火拉得極斜極長。
“院長閣下......”範寧的語氣的確遲疑了那麼一瞬。
相比於對方“去往何處”的提問,他其實最先應該解釋的,是夜半時刻的自己為什麼會在修道院內亂跑,為什麼會出現在教堂的旋梯一角。
原本,找斯奎亞本老神父辦告解的事,不是一個不可說的理由,雙方約見的具體時間如何如何,自己又是如何錯過到了半夜,對方並不清楚細節。
可關鍵是,斯奎亞本在解讀完經義道理、並揭示壁畫《震怒之日》西側天使的琴弓與火炬的奧秘後,竟然莫名其妙地原地消失了。
“我來教堂禱告。”
範寧的相告並不如實,但也談不上謊言。
而且此刻的範寧,其實並不懼怕為了踐行公義準則而暫行的謊,從告解室走出來後,他的決心已定,離焚燒異端和樂譜的公審大會不到六個小時,時間無比緊迫,他恐怕馬上還會撒更多的謊。
只是波格雷這個人絕對不好欺瞞,若是回答過於偏離事實,心神就會存在破綻,極有可能被他從細節上看出。
說來教堂禱告,不假。告解聖事的主持者,本來就只是一個媒介,辦告解者與上主溝通的媒介。
“巧了,方才我也在做禱告。”波格雷瞥了他一眼。
“願主的恩惠,神的慈愛,聖靈的感動,常與我們眾人同在。”範寧按胸,後劃十字。
波格雷淡淡打量著他:“既然已得安寧,便可就寢歇息了。”
範寧行了一禮,邁步欲走,但立馬意識到恐怕沒那麼好糊弄過去,自己是還有計劃要辦的!若裝作一副回寢歇息的樣子,暫時是脫離了視線,但過小半時辰,會不免又得偷偷溜出來......
這樣真的不會被注意到麼?恐怕更加極大惹人生疑。
他心中飛速一醞釀,繼續沿用這“半真不假”的策略,作乾脆直接秉明狀:“院長閣下,我還需趁夜往返家族駐地一趟。”
“翌日即是禮拜盛會,你長姐自己都早已在修道院客舍區住下,為何你還要回去?”波格雷問。
“正是因姐姐出門在外,又已就寢歇息,家族臨時的內務,只能在下跑回去代勞辦理了。”範寧平靜表示。
站在背光處的波格雷雙手背起,眼神微眯。
“你怎麼去?”
“自己騎馬。”
“一個人?”
“嗯,臨時行程,送姐姐過來的車隊早回去了,當下一時半會,也難有接應。”
“你也是享有副執事尊榮的抄寫長,夜裡勞神駕馬,次日即刻公演,於神無有裨益,修道院為你備上馬車與車伕便是。”
“......多謝院長。”
這番對話飛速完畢,波格雷已經轉身而去,範寧維持著致謝的禮節姿態,待得腳步聲走遠後,終於也快速邁開步伐。
以此人的專橫和淡漠性子,加之前不久才因為辯經一事生有間隙,竟然這般照拂,還專門安排人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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