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個人的氣味也是他認識的。“你在這裡做什麼?”中尉不避諱地低聲開口詢問。
這個男人受驚地轉過身,露出一張陌生的臉,他盯著克雷頓在火光中顯得如同石膏像般立體的臉孔,眼神如第一次見面那樣陌生,聲音卻能保持冷靜的腔調。
“私闖民宅是犯法的,先生。在我呼喊前,你最好離開這裡。”
克雷頓早些時候已經聽過一次這種話了,對此很不感冒。他走上前,落座在一張待客用的鋪有軟墊的扶手椅上,用每一秒空閒的時間去休息和補充精力,解決了這裡的事後,他還要去另一個地方赴會。
“別裝了,我可不只靠眼睛看人。你雖然改變了容貌,但氣味卻忘了遮掩。”
克雷頓看著這個男人被揭穿時臉上露出的懊悔表情,心情卻不怎麼美妙。
“告訴我,這是我的老朋友讓你來的嗎?”
眼前的男人就是諾里斯身邊的那位忠僕,在這場老友重逢的戲碼中,正是他第一個見到克雷頓,送這名老兵去見自己的摯友諾里斯。
改易容貌的忠僕看了眼門口,隨即將視線扭轉回來。
“先生,您現在不該在這兒的,這不是拜訪的好時候。看在老爺的份上,我請求您別多問。就讓我安安靜靜地把這樁差事辦了罷。”
“這很重要?”
“對我的主人來說非常重要。今晚我必須把這件差事辦完,不然到了明天,這裡的主人家不定就要回來了,他們是因為前幾天屋子裡見了血才移居的,這不是長久的決定。”
克雷頓審視著這個僕人,心裡盤算著要如何才能讓他說明白諾里斯身上的事。
“奧蘭斯特在預備對付巴斯貝?”
“比這要複雜一點。”這位忠僕頓了頓,但還是沒有解釋自己主人的意圖。
中尉沉吟起來,他原本懷疑傑里米·巴斯貝就是諾里斯,但如果這樣,諾里斯為何還要派人隱秘地進入府上處理事務?是兩者其實並非同一人,還是諾里斯有些事不願意讓其他巴斯貝知道?又或者這個僕人其實並非是行使主人賦予的使命,此刻的行動是在為私人謀利?
“如果我答應幫他呢?”他問僕人。
“這我可做不了主。”
克雷頓笑了,他翹起二郎腿,上身後仰:“諾里斯向我隱瞞了自己的具體工作。他知道有些事會讓我不快。比如他還留在魏奧底,比如他並非奧蘭斯特的一員,而是巴斯貝家的人?”
“您真是想多了。”僕人說。“我敢以我信仰的一切以及所屬的結社起誓,任您用什麼魔法、奇物檢驗也好,我都為自己下面說的話負責,倘若不實,我的這顆心臟就隨您取用。”
他說的很篤定,但結尾的部分又沒把克雷頓當人看,克雷頓皺了皺眉,聽他繼續道。
“我的主人沒有停留在魏奧底,即使在和您分別的當天沒有走,如今也絕對已經離開了。”
“而巴斯貝——我的主人從頭到腳都不存在一滴巴斯貝的血。他絕不可能像關心奧蘭斯特一樣關心巴斯貝。我出現在這裡的唯一原因就是他指派給我的工作。”
“所以你的工作是什麼?”克雷頓問。
“消除一些痕跡。”諾里斯的僕人說,他看出來克雷頓是非要刨根問底了。
“因為摩根小姐的緣故,我們曾和巴斯貝家族簽訂了一些條件優厚的生意協議,還涉及到一些財產轉讓,這並不是為了私下結盟,只是摩根的外公希望為女兒盡力爭取到實質婚姻所擁有的權益,利益交換也能穩固她與傑里米之間的感情。我的主人登上家主的位置後對分家十分看重,因此很願意幫他們這個忙。”
“這個決定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雖然這些事都已經過去很久了,那時候巴斯貝家族還沒有加入友愛會,但留存的檔案記錄如果落在別有用心的人手裡就會成為指責奧蘭斯特在友愛會中私下結盟的罪證,讓好心釀成惡果。”
“我的主人事後才意識到這點,但他聯絡不上傑里米,而巴斯貝家族的其他人——他並不很信任他們的能力和忠誠,他們之所以無動於衷未必是因為他們忠於朋友,也可能只是單純地不知道還有這麼些檔案在自己手上了。”
“傑里米·巴斯貝為自己初創的公司拼搏的時候,他的這些親人都還是文盲,他們在他發家後才開始學習做文明人,以及如何處理生意事務。”
“他們手裡有太多他們自己弄不明白的檔案了,如果讓他們處理此事,即使他們真的對朋友忠誠,低下的效率也可能使這件事要花更多時間處理,增加暴露的風險,所以我才會被被委託來這裡悄悄找尋那些檔案。”
這番說辭有理有據,即使克雷頓還不能完全信任這位諾里斯的僕人,也沒有再加重對他的懷疑。
“那你現在找到這些檔案了嗎?”
“只找到一部分,但如果我的工作不受打擾,今晚就一定能解決。”僕人如是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