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蘭斯特的祖先是世襲的宮廷御醫,魏奧底的土地上每一具被劊子手處決的屍體在埋入地下前都要經過他們的手裡。
公爵家族的劊子手自然就是孔里奧奈的狼人們。
曾有那麼一段時間,奧蘭斯特和孔里奧奈表面上看起來可謂親密無間。
魏奧底因此有一句古老的諺語流傳:“黑色的孔里奧奈,紅色的奧蘭斯特。”
但兩者的關係是否真的如外人以為的那樣親近呢?孔里奧奈會說,不是這樣的。
解剖屍體的行為從古至今都被視作褻瀆,而且被處決的囚徒中有許多異教徒和惡魔崇拜者,他們屍體上攜帶的一些秘密或許為奧蘭斯特所獲,隱秘地腐化了這個家族。
很多人都相信這一點,即使公爵一直為他們保留宮廷中的位子也沒法洗脫這個嫌疑。
在歷史上,魏奧底的幾任大主教都禁止本地神職為奧蘭斯特的孩子施洗。
奧蘭斯特們沒有為這樣的歧視發牢騷,他們只是默默地工作,默默地祈禱,默默地捐獻財物給教會,保持著虔誠的做派,不和任何人起衝突,不為自己做辯解,好像心中不存在名為仇恨的機制。
他們每個人都深居簡出,直到搭上了時代的順風船發了家,於公眾面前露面的次數才多了些。
翼蛇也是這段時間出現的。
至於他們之間的關係是眾說紛紜,誰也不知道是奧蘭斯特建立了翼蛇,還是翼蛇接納了奧蘭斯特。
只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他們的的確確是異端。
一個穿著長袍白髮老人赤足站在了孔里奧奈的城堡之前。
這座城堡並不是有名的城堡,因為它不曾參與過戰爭,所以哪怕它的主人以勇武聞名,而且親手築造其這座堡壘,它也分不去半點榮譽。
外人不知道它的名字,而本地人其實也不太清楚。
因為城堡外牆的顏色,伯達拉比克人稱之為黑堡,這本不是它的真名,但叫的人多了,就連孔里奧奈們也漸漸這樣叫,從而把“夜嘯堡”這個真名遺落在歷史中。
然而這個老人卻將這個名字重新喚醒了。
“夜嘯堡的主人很久沒有來林地拜會了。”
這句話透過僕人傳到管家耳中,接著一路向上,透過修裡恩傳到長老們那裡去。
於是老人得到了馬克西姆長老的接見。
在城堡塔樓上層,這頭龐大但年老眼瞎的狼人依舊和過去一樣在這相對其體型而言較為窄小的房間裡祈禱著。
它的食量比起過去減少了許多,一天只用一頭狍鹿。
當老人進門前,馬克西姆長老的住處經歷過了一次打掃,散落在地上的骨頭和肉糊並不很多,雖然依舊骯髒,而且血腥氣四溢,但老人似乎對此習以為常,他非常乾脆利落地坐在了地上。
巨大的狼人長老放下合十祈禱的手爪撐在地面,同時收起腿,強打精神似的蹲坐起來。
“我知道你,格雷戈裡,德魯伊的大主祭之一,你已經和友愛會結盟了,怎麼還敢來我們這裡?”
格雷戈裡微笑起來,儘管鬚髮皆白,但他的身上並不缺乏年輕人的活力:“友愛會?他們即使成功,也不過是魏奧底歷史上的一個過客而已。我對你們抱有更多指望,馬克西姆長老。”
他說話的時候觀察四周,在狼人的腳前,一個像是從墓地裡拔出來的墓碑樣的石質十字標立在那裡。
狼人低沉的聲音在小房間裡迴盪,就像是地下巖窟裡水流激盪的回聲,富有令人醒神的韻律。
“你也不過是魏奧底的一個過客,又有什麼資格來評價什麼?”
“因為我是自然意志的代言人。”格雷戈裡收回眼光:“在過去,孔里奧奈的先祖也是從我們的聖地厄爾海特走出來的,只是後來為了土地皈依了白教,開始學習以人類的方式生活。之後再也沒有一個孔里奧奈回到厄爾海特朝聖。這在當時是個英明的決定,但現在情況發生了改變,相信你即使看不到,也該聽得到。”
“你要我們叛離白教,重新皈依德魯伊教。”
“正是如此。”
“那就是要我們放棄真理。”狼人淡淡地說,聽起來不像是開玩笑。
格雷戈裡的臉上不自覺露出一個錯愕的表情。
“看來事實和我想的有偏差,我還以為皈依白教是你們追求世俗化的一種手段。可你們看起來和本地教區的關係並不融洽,即使是和黃光會。”
“我們不信仰聖職,我們信仰白教的教義真理。”狼人伸出手爪,捏起一根吃剩的骨頭——大概是鹿的腿骨,大概也有人的小臂長——點在格雷戈裡的面前地面上畫了一個圓。
白骨與地面的摩擦聲沙啞難聽。
“我想你應該能夠理解,就算我們是月亮的子民,我們的大部分食物仍然是在太陽下誕生的。”
“所以即使我們最崇拜月亮,太陽在我們心目中同樣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德魯伊教雖然崇拜日月,但你們對日月的崇拜和對山川河流的崇拜是一樣的,我們無法接受這一點。這簡直是將神聖與凡俗並論。”
“既然厄爾海特的使者來到了魏奧底,那我們不妨把話說清楚,令我們拒絕返回厄爾海特的理由還有一項——即使是我這樣的老傢伙也看得出來,傳承數千年,德魯伊教的創新寥寥無幾,你們還在執行古老的儀式,祭祀著早已不見蹤影的神祇,抵抗貨幣世界的腐蝕。”“德魯伊教與其說是宗教,不過是一群懷舊的老人在按照過去的方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