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中的炭火燒得通紅,藩山用鐵鉗翻動了兩下,聽完一切之後,他只是問傅雲衍。
“這些事,你找祝玉嬈問過了嗎?”
傅雲衍抿了抿唇,“我,問了。”
“她身上沒傷,而且她還有一個吊墜。”
藩山撇了眼傅雲衍,“所以,你覺得那黑衣人不是她?”
傅雲衍搖頭,“她確實和兩年前不一樣了,那個時候的她,我想象不到她會為了證明自己而自盡,她無論如何都是想活下去的。”
“我更想不到,她一個弱女子,又是如何能做到這一切。”
傅雲衍吸了口氣,“明明一切都不合理,可是……”
“可是,我就是有一種直覺,她就是黑衣人。”
藩山便問道,“那你覺得,她會因為什麼殺杜允明呢?”
傅雲衍搖頭,“從梁松那裡聽到的事情,我都沒有去查證過,如今的猜測,沒有用。”
藩山卻說到,“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傅雲衍怔愣了下,卻下意識將手握緊了。
“她是我嫂嫂,是個可憐人……”
藩山笑了,“罷了,你自己也沒有想明白。”
他不再逼問自己的好友,而是問他,“你想好下一步怎麼做了嗎?”
傅雲衍握緊的手還是沒鬆開,沉吟片刻後說道,“玉珍樓,還有我三叔。”
玉珍樓能查到這些事,開在金陵的地界,若是說和侯府沒關係,誰也不信。
梁松的話到底讓傅雲衍對侯府產生了懷疑。
“但現在還有件事,”藩山看著他,“你兄長不能再躺在停屍間裡了,他該走了。”
傅雲衍的嘴唇一顫,眼尾一下便紅了。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我知道,不止是兄長,還有梁松。”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哪裡人,家鄉又在何處,可他也不能就這麼……”
“你幫我尋個風水寶地,將他厚葬了吧。”
藩山點頭,“好。”
他一直都知道傅雲衍重情,但能讓傅雲衍這麼待一面之緣的梁松,這期間肯定還發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過傅雲衍沒有說,他也沒有多問。
窗外的陽光透進來,藩山被陽光引誘看向窗外,發覺今日的天,居然格外的藍。
萬里無雲。
日光從天空落下,穿過長廊,照進榫卯結構下的拱形窗。
斜透進來,照在了一張不怒自威的臉上。
“把那窗戶給我關了!”
永寧侯書房,回來之後也是一直沒休息的永寧侯冷臉坐在上方。
直到窗戶被關上,日光被遮掩,永寧侯才開口,“昨夜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接著說,我聽著。”
屋內,十數個幕僚一邊商議著事情,一邊也嚇得擦汗。
昨夜的事情,杜司馬杜允明死了!
那可是侯爺的左膀右臂!
就這麼死在了淮陰!
無量天尊!
接下來不說有沒有人能接替杜允明的位置,這金陵司馬的位置可是需要朝廷下派的。
哪怕派的還是侯爺的人,這一來一去,至少就要兩個月了。
更何況……
杜允明死在淮陰,那刺客也在淮陰跳崖了。
他們的人甚至都不能去淮陰查探刺客的蹤跡。
偷偷摸摸派幾個人去查,自然是什麼都查不到的。
“侯爺,而今最主要的,便是先從府衙中選一人,暫代司馬一職。”
無論如何,兵權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說話的,是永寧侯府第一幕僚。
他其實便是金陵通判凌君堯,官至六品,掌管糧運家田水利,甚至分管兵馬,負責監察州府長官。
凌君堯而今不過三十有一,年少家貧,一度在侯府為奴。
是他的才幹和野心,讓當時還不是世子的永寧侯起了愛才之心。
便撕了他的賣身契,給了他讀書科舉的機會。
凌君堯果然不負眾望,不及弱冠便已中舉,成了舉人後,他不再去赴京趕考,而是成為了金陵的官員。
從此一直守在永寧侯身側,為他出謀劃策,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幕僚,也是永寧侯的外接大腦。
凌君堯一開口,其他的幕僚便都閉上了嘴。
永寧侯揉了揉眉頭。
他昨夜知曉杜允明死訊時,便已暴怒過,直接殺了那兩個弓手。
只不過傅雲衍離開太快,根本沒有看到。
若不是傅雲衍叮囑過不能傷害梁松的屍體,永寧侯定然要將這梁松的屍體挫骨揚灰了!
刺客奸猾,算準了他們和淮陰的矛盾,無法大肆搜查。
可是他們又是如何算準了,當時他派過去的一定是杜允明呢!
若是派去夜腥,他們難道要殺夜腥嗎?
“府衙中有可用之人嗎?”
永寧侯氣的腦袋疼,但還是要先解決問題。
凌君堯點頭,“侯爺可還記得七年前家鄉遭了水患,逃難至此時,因為一飯之恩替侯爺擋下刺殺的海雲天?”
“侯爺給了他機會,他這七年在軍中升職雖然不快,卻因為性子豪爽,頗有威望。”
“或許,是個合適人選。”
永寧侯眼前浮現一張絡腮鬍的九尺壯漢憨厚老實的大臉。
“記得,去年過年時這莽漢還抓了三隻麋鹿當作年禮呢。”
那麋鹿確實美味,扛著麋鹿的海雲天當時穿著一身虎皮做的大氅,也是給永寧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個時候他便記起來了海雲天。
什麼一飯之恩,不過是因為那時難民太多,他的好兒子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動了惻隱之心,要給全城的難民施粥。
永寧侯拗不過,才做了個表面功夫。
暗地裡,這些難民,最後都變成了他手裡的籌碼……
海雲天,是個例外。
他是個天生神力的好手,很有價值。
“那便是他吧。”
永寧侯皺眉,“你們先退下吧,君堯留一下。”
凌君堯一看,便知道永寧侯又頭疼了,他撩起自己寬大的袍子,“侯爺,我來幫你按一按。”
永寧侯笑了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君堯熨帖人心啊,本侯身邊若是沒有你,該怎麼辦。”
凌君堯按著永寧侯的太陽穴,笑道,“若是沒有侯爺當年的提攜,也沒有今日的凌君堯,為侯爺做任何事,都是應該的。”
永寧侯又嘆了口氣,“衍兒若是向你這般懂事就好了……”
昨夜傅雲衍回來到現在,都還沒有找過他。
永寧侯如何不清楚,這是因為他惱了自己殺梁松。
“我那三弟,是個多陰毒的性子,他的人也不知道在金陵都查到了什麼,我能讓他活著走嗎?”
凌君堯便道,“世子是個極清正又遵守規則的人,他只是還不清楚侯爺的良苦用心。”
“和世子多聊聊便好了。”
永寧侯無奈,“這孩子實在執拗,且不說他兩年不歸家,來信少就算了,我讓他在長安維繫的關係,都是為了他好,可他呢?”
凌君堯安撫著,“世子這是知道有侯爺在身後呢,再說了,世子多優秀啊,若是我家那小子日後能有世子十分之一,我怕是到時候人沒了都要再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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