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分!”
毫不猶豫,毫無敬意,達克烏斯毫無心理負擔地在心中給馬雷基斯打出了這個羞辱性的分數。
杜魯奇社會的打分制度是五分制,五分為最高,象徵榮光與無瑕;一分為最低,意味著恥辱與失敗。
但他就是給了個零。
沒錯,是零分。
他現在恨不得立刻出現在馬雷基斯的面前,手指戳著馬雷基斯的腦門,破口大罵:無恥!臭不要臉!
當然,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去就是了。
但這不妨礙他此刻逼逼幾句,或許,這就叫做“看別人裝逼總是特別不爽”,也不知道那一路默默忍受他走過來的堂哥是怎麼熬過來的。
一定是愛!
一定是親情!
是家人俠!
在小黑屋獨處的那些日子裡,也就是納迦隆德黑塔深處,那間幽暗而莊嚴的王座室,兩人大眼瞪小眼時,馬雷基斯總喜歡絮絮叨叨地跟他講以前的事情。
那種語氣,像極了遲暮之年的老頭,坐在火爐前拿著一個剝到一半的橙子,一邊剝一邊念道:“當年我也是……”
然後念著念著,聲音低了,腦袋一歪,身體一挺,手裡的橙子咕嚕嚕滾落在地板上。
從某種意義上說,達克烏斯別的本事可以沒有,但下克上絕對是他的大殺器。
特別擅長給領導安排活,給上面下任務。
目前廣泛使用的突襲艦就是他給馬雷基斯派的活,結果磨磨唧唧的,搞了好久才搞出來,還得他從埃爾辛·阿爾文找到能源核心,才把突襲艦推進了實裝階段。
剩下的政治政務那就更別提了,他在埃爾辛·阿爾文轉悠的時候,需要完成的事情都是馬雷基斯來負責的,至於是親自做,還是安排人做,與他沒關係,他的任務是把活派給馬雷基斯。
在兩人獨處的大眼瞪小眼時間裡,當馬雷基斯再次重複那些舊事,什麼誰對不起他,誰背叛了他,誰還欠他一個王位的時候,達克烏斯就會切進去,找到內容中的核心點,並將其放大,投放到未來。
魔法對魔法,他和馬雷基斯位於當下,馬雷基斯聊過去,他聊未來,一點問題都沒有。
有一次就聊到了白獅禁衛。
當時還在發病期的馬雷基斯直接破防了,完全破防。
整個人像火山爆發一樣,從王座上猛然站起,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咆哮。艾爾薩林語中各種骯髒的咒罵像機關槍一樣射出來,夾雜著令人耳紅心跳的俚語與粗話,中途還時不時蹦出幾句卡扎利德語。
而對於達克烏斯來說,現實與記憶對齊了。馬雷基斯本就極擅言辭,在第一次進入聖火前更是騷話連篇。
當然,他也能理解馬雷基斯。
那種感覺,就像一個被富二代苦苦追求的女神懶得多看富二代一眼。
這倒也正常。
但接下來的劇情是,這位女神直接轉投別人懷抱了,投向了窮小子的懷抱……
等馬雷基斯罵累了,罵得口乾舌燥,怒火傾瀉乾淨了,情緒也差不多宣洩完了,達克烏斯才慢悠悠地繼續把話題拉回來。
當然,說是繼續展開話題,其實就是開始扯犢子、吹牛逼,標準的酒桌胡侃,全靠想象,極度經典的以後怎麼怎麼樣敘事結構。
遺憾的是王座室裡沒有酒,也沒有花生米,而且麻辣雞絲也喝不了。
當時他提出了這個可能性,也就是如今、此刻,正在現實中發生的這場戲劇。當時的馬雷基斯表現的非常的不屑,先是陰陽怪氣地吐槽,說他想象力太豐富了。
然後嘛……
人性這玩意就是這麼回事。
馬雷基斯雖然是巫王,是強者,是政客,是權謀高手,但本質上依然是智慧生物,一個在被慾望與命運撕扯之間掙扎的靈魂。他也逃不掉——逃不掉達克烏斯給他設下的『未來劇本』。
果不其然,馬雷基斯又站了起來,挺著腰板走出了那種『我就是王』的範,進行了所謂的表演。說是表演,其實就是放狠話的宣洩,一套話術早就熟爛於心。
“如果你們願意跪倒在我面前,親吻我靴子的灰塵,我也許可以寬恕你們的愚蠢與背叛。”
那語氣,那動作,標準的馬雷基斯。
而達克烏斯則如往常一樣,看不慣就是看不慣,當場翻白眼。當他表現出不贊同時,馬雷基斯果然又陰陽怪氣地反問。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結果……就是當下的這一幕在王座室裡上演了,達克烏斯變成了表演者,馬雷基斯變成了觀眾。
當時的馬雷基斯話裡話外都充滿了嫌棄,一副這不行,那太弱了的樣子,說出:你真覺得這幫蠢貨會吃這一套?
但……
經典就是經典。
口嫌體直,永遠是馬雷基斯的本質寫照。毫無疑問,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把達克烏斯剽竊來的臺詞、姿態、情緒波動,甚至連站位角度都記了下來。
而現在,他,馬雷基斯·馬爾薩納斯,第十一任鳳凰王原封不動地復刻了這一套。
效果嘛……
沒有哪位白獅禁衛『高情商暈倒』,也沒有突然有人吹響戰鬥結束的號角,士兵們也沒有歡呼著扔頭盔、收斧子,撲向馬雷基斯懷裡高喊『吾王歸來』。距離遠的則對天空放兩箭,用以慶祝。
更沒有鳳凰守衛和海衛丟掉武器,向白獅禁衛奔跑,與他們擁抱,上演喜極而泣的場面。
誰讓白獅禁衛沒有在馬雷基斯麾下服過役呢,沒有跟隨馬雷基斯戰鬥呢。相反,他們之所以成立,就是馬雷基斯催化出來的,成立後淨跟馬雷基斯對著幹了。
所以,沒人激動,沒人落淚。
大家都很剋制,剋制得達成了『默契』。
既沒有操起斧子砍向馬雷基斯,也沒有扔掉武器熱淚盈眶,撲上去抱他叫『陛下』。只有那種壓抑著矛盾情緒的複雜神情,在盔甲後浮現。
於是,馬雷基斯鬆了一口氣,真的是鬆了一口氣。
“達克烏斯說得對,洗白弱三分。”他喃喃地說道,語氣裡帶著某種無奈的清醒,又有點自嘲的涼意。
他沒有再說什麼。
沒有說為我而戰的屁話,也沒有說為你們的陛下而戰的屁話。
他知道,擅長政治表演的他非常清楚,眼下這個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再多說一句,都可能把眼前這勉強維持住的脆弱平衡打破。
換作以前,他一定會說更多。他會用語言去壓迫、去試探、去逼迫這些人做出明確表態。但現在的他——是鳳凰王,是第十一任鳳凰王。
他張開了雙臂,高舉,像是在擁抱這個時代,又像是在擁抱自己的命運。他大步走在白獅禁衛的陣前,一步一步,毫無猶豫地行走著。
“你……”見塵埃落定後,達克烏斯轉頭看向了身旁的荷斯。但在他剛吐出一個詞的時候,他看到的已經不是荷斯了,而是薩里爾。
那一瞬間,兩人的目光交匯,沒有語言,也不需要語言。
他懂了。
荷斯下線了,薩里爾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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