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在她手下轉了半圈,一卷帛書\"刷\"地掉出來,黴味混著淡淡沉水香,直往人鼻子裡鑽。
帛書展開的瞬間,阿秀的臉白得像張紙。
宋明允湊過去,就著月光看見\"金鳳六號蘇晚晴善易容精毒理無敗績\"幾個字,後面還畫著個襁褓裡的女娃,眉眼裡和阿秀有七分像。
\"我娘...她、她名字裡有個'晚'字。\"阿秀的聲音在抖,指尖蹭過帛書上的墨跡,\"我小時候,她總在半夜繡鳳凰,說等我長大要送我...送我...\"
宋明允抓住她肩膀,能感覺到她肩胛骨在抖。
他想起上個月阿秀蹲在義莊給老婦人擦臉,也是這樣輕輕說\"這雙眼睛像我娘\"。
此刻他喉頭髮緊,到底沒說出\"可能是重名\"這種鬼話,只啞著嗓子:\"她是你娘,比什麼鳳凰都重要。\"
院外突然傳來馬蹄聲,張老三的大嗓門撞破了夜:\"大人!
西城牆有黑影!
門房說像上個月劫糧的鳳凰餘黨!\"
宋明允把帛書塞進懷裡,轉身時撞翻了琉璃燈。
火光裡,阿秀正把那面銅鏡往包袱裡塞,發頂的木簪歪了,露出耳後一顆硃砂痣——和帛書裡女娃耳後的紅記一模一樣。
西城牆下的巷口泛著腥氣。
阿秀蹲在地上,把受傷女子的頭抱在膝頭。
月光照見女子胸口插著半截金羽箭,箭頭刻著\"鳳\"字,和三個月前劫糧案裡的箭簇紋路分毫不差。
\"寒潭...不該開啟...\"女子的血染紅了阿秀的道袍,手指突然攥緊宋明允的衣袖,\"首使...鳳棲梧...她...\"話沒說完,手就垂了下去。
驗屍房的炭盆燒得噼啪響。
宋明允用銀勺挑開女子腹腔,阿秀舉著放大鏡的手在抖——那枚拇指大的玉簡就嵌在肝葉間,刻著的名字像把刀:\"金鳳首使鳳棲梧統御七十二鳳掌王朝秘辛\"。
\"原來我們之前打草驚蛇的,不過是些小嘍囉。\"宋明允捏著玉簡,指腹蹭過\"鳳棲梧\"三個字,\"這潭水...比我想的深。\"
阿秀突然抽了抽鼻子:\"大人,她身上的沉水香...和帛書裡的味道一樣。\"
宋明允猛地抬頭。
窗外起了風,卷著幾片枯葉打在窗紙上,隱約能聽見更夫敲過五更的梆子聲。
他把玉簡收進暗格裡,轉身時看見阿秀正對著銅鏡梳頭,鏡中倒影裡,她耳後的硃砂痣紅得像團火。
\"明日去查二十年前的人口失蹤案。\"他抓起案頭的戶籍冊,指尖停在\"蘇晚晴\"三個字上,\"重點查會易容、懂毒理的女子。\"
阿秀應了聲,鏡子突然\"咔\"地響了下。
宋明允湊過去,發現鏡背刻著行小字:\"鳳棲梧見璽則鳴\"。
燭火晃了晃,那行字在鏡中忽明忽暗,像極了二十年前寒潭裡沉下去的那些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