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梆子剛敲過,宋明允就著月光往靴筒裡塞了把淬毒柳葉刀。
阿秀抱著個裹著藍布的包裹站在院門口,髮梢還沾著露水——她總說驗屍工具要提前溫著才順手,可宋明允知道,這姑娘是怕他又半夜偷偷摸出去。
\"大人,這是新制的糯米漿。\"阿秀把包裹遞過來,指腹蹭了蹭他發皺的官服下襬,\"寒潭莊潮氣重,沾了黴斑難洗。\"
宋明允接過包裹時觸到她冰涼的指尖,忽然想起昨夜她翻帛書時發抖的手。
三天前在書房,那封\"鳳落寒潭\"的密信燒得他後槽牙疼,偏生這小丫頭非跟著來——說是要學\"古代密室開鎖術\",實則他知道,阿秀是聽見\"靖安王舊部\"就挪不動腿了。
\"走。\"他把道袍往身上一套,腰間的銀勺在月光下晃出冷光,\"記著,我是清微觀的虛塵道長,你是我關門弟子小竹。\"
寒潭莊藏在京城南三十里的亂山坳裡。
宋明允騎著借來的老毛驢,走得比牛車還慢。
阿秀牽著驢韁繩,鞋底沾了半塊帶泥的瓦當——他瞥見時心裡一沉,這莊子荒廢二十年,哪來的新泥?
莊門掛著碗口粗的鐵鏈,鏽得能刮下紅渣。
牆根蹲著個白鬍子老僕,正用枯枝撥拉火堆,火星子竄起來時,宋明允看見他左手少了根食指——和三個月前在大牢裡審過的盜馬賊一模一樣。
\"小道有禮了。\"他拱了拱手,道袍下的手指輕輕叩了叩腰間銀勺,\"聽說貴莊有處寒潭能治風疾,特來求兩瓢水。\"
老僕抬頭的瞬間,宋明允聞到股極淡的苦杏仁味——這是用草烏煮水擦身的味道,通常只有做過虧心事的人才會用這法子壓驚。
\"治風疾?\"老僕咳得彎了腰,枯枝\"啪\"地斷成兩截,\"早年間是有口寒潭,可二十年前就填了。\"他渾濁的眼珠突然縮成針尖,\"你們...是哪座觀裡的?\"
阿秀適時往前一步,袖中滑出塊碎銀落在火邊:\"清微觀的,師傅最會看相。
您這氣色,怕是夜裡總夢見穿月白裙的姑娘?\"
老僕的手猛地抖起來,碎銀\"叮\"地滾進灰堆。
宋明允盯著他喉結上下滾動——這是被說中了的反應。
果然,老僕壓低聲音:\"二十年前,莊裡來了批姑娘,都穿月白衫子,脖子上掛金鳳凰牌。
說是學琴棋書畫,可深更半夜總聽見鞭子響...後來有天,潭水突然紅了,姑娘們全沒了。\"
阿秀的指甲掐進掌心,宋明允假裝整理道冠,用小指輕輕碰了碰她手背——這是他們約好的\"冷靜\"暗號。
密室在柴房地下。
宋明允用銀勺挑開磚縫裡的蠟封時,阿秀舉著琉璃燈湊過來,燈影裡,牆上密密麻麻的血字像爬滿了蜈蚣。
\"金鳳七號任務失敗沉潭\"
\"金鳳十二號私通外男剜目\"
阿秀的燈盞晃了晃,燭火差點熄滅:\"大人,這些字...是用指甲摳的。\"
宋明允摸了摸牆面,血漬裡混著碎玉屑——是女子戴的護甲。
他正想再看,阿秀突然\"呀\"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