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允抹了把額角的汗,剛要追問,阿秀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大人,縣衙送來急件,是尚書府抄家的清單。\"
燭火在紙頁上跳了跳。
宋明允翻到最後一頁,一張半卷的信箋\"啪\"地掉出來。
墨跡還帶著潮氣,分明是昨夜才寫的:\"東宮急缺糧草,按舊例從...\"\"舊例\"兩字被重重塗掉,後面歪歪扭扭補了句\"切記莫讓宋明允察覺\"。
\"陸沉!\"他捏著信箋的手青筋直跳。
陸沉的身影幾乎是貼著門閃進來的。
這男人總像塊淬過冷的鐵,連呼吸都帶著刀鞘的悶響。
他掃了眼信箋,眉峰微挑:\"東宮?\"
\"明日陪我去東宮。\"宋明允把信箋塞進袖中,又壓低聲音,\"讓張老三盯著阿秀。\"
\"阿秀?\"陸沉的瞳孔縮了縮。
\"尚書說'在你身邊'。\"宋明允扯松領口,天牢的潮氣順著脖子往骨頭裡鑽,\"她跟了我三年,可誰知道...三年前她為什麼會出現在義莊?\"
窗外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宋明允望著尚書逐漸平復的呼吸,摸了摸腰間的影衛密令。
這密令是皇帝昨日塞給他的,說是\"巡察使的特權\"。
可此刻他突然覺得,這東西更像根引線,正\"呲呲\"地往更深的火藥堆裡鑽。
\"大人,\"阿秀端著藥碗進來,銀鈴鐺在耳邊叮噹作響,\"孫醫正說這藥要趁熱喝。\"
宋明允接過藥碗,指尖觸到她的手背——涼的,像剛從冰窖裡撈出來。
他低頭吹了吹藥沫,抬眼時正撞進阿秀清亮的眼睛。
那雙眼還是三年前在義莊初見時的模樣,映著停屍房的冷光,說:\"大人要驗屍?
我幫您打燈。\"
可現在,他突然不確定了。
\"把藥餵了。\"他把碗遞給阿秀,轉身走向牢門。
月光漫過青石板,在他腳邊投下細長的影子,像根繩子,正慢慢勒緊某個即將揭曉的秘密。
天牢外,更夫的梆子聲漸遠。
宋明允摸了摸袖中那封未寄出的信,又摸了摸腰間的影衛密令。
春祭的祭旗已經開始在城樓上飄了,可他知道,這所謂的\"巡察\",不過是另一局棋的開場。
而這局棋裡,誰是執子人,誰是棋,還遠沒到說清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