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允把膠漬樣本和死者胃內容物往驗屍臺上一擺,銀勺挑著胃容物在陽光下晃:\"他們以為墨汁濃淡能蓋過毒性,可膠裡的藥粉溶得慢,寒門學子買不起好硯臺,磨墨時間長,反倒是喝了濃的。\"他指尖敲了敲對比圖,\"富家子弟的墨汁淡,毒性不夠致死——這是專給寒門下的毒。\"
提審趙崇時,刑部的枷鎖還掛在他手腕上。
宋明允把竹尺往案上一摔,震得趙崇打了個激靈:\"松風堂的膠料記錄,這個月多買的三車膠去哪了?\"
\"我...我不知道!\"趙崇縮在椅子裡,脖子上的汗把囚衣浸出個深色的圈,\"崔家的事都是老管家經手——\"
\"那你說說,\"宋明允舉起竹尺,上面貼著兩張墨汁濃度對比圖,\"為什麼寒門的墨汁比富家濃兩倍?\"他突然湊近,竹尺尖差點戳到趙崇鼻尖,\"是松風堂特意調的膠,還是你在分墨時動了手腳?\"
趙崇的臉瞬間白得像張紙。
他盯著那兩張圖看了半晌,喉結滾了滾,突然捂住臉哭起來:\"是崔家老管家...說寒門學子手生,墨汁濃些顯字...誰知道那膠裡摻了藥...\"
雨不知何時停了。
宋明允走出大牢時,夕陽正把照壁染成血紅色。
林阿牛的破茅屋飄著燒紙的青煙,他裹著件打補丁的青衫跪在靈前,手裡攥著那支斷了尖的毛筆。
宋明允走到院外時,他正好把筆放進棺材:\"兄弟,我替你考完了。
發榜那天,我會把喜報燒給你看。\"
風捲著紙灰掠過宋明允的靴面。
他望著遠處官道上騰起的塵煙——三匹快馬正往縣衙方向奔來,馬背上的人穿著飛魚服,腰牌在夕陽下閃著冷光。
\"大人!\"張老三從後面跑過來,手裡舉著個燒焦的木片,\"松風堂的賬房...夜裡著火了。
我讓人扒拉灰燼,就找出這麼塊殘頁。\"
宋明允接過木片。
殘頁上隱約能看見\"靖安王\"三個字,墨跡被火燒得蜷曲,像條垂死的蛇。
他望著漸暗的天色,把木片收進袖中。
崔明遠說\"潭水越深越好\",可他宋明允偏要當那攪潭的棍——就算這潭底沉的是前朝舊怨,是血玉標記,也總得撈出來見見光。
\"備馬。\"他拍了拍張老三的肩,\"去松風堂。\"
張老三剛應了聲\"是\",遠處的快馬已到近前。
帶頭的錦衣衛甩下韁繩,腰牌撞在鞍橋上叮噹作響:\"宋大人,陛下急召。\"
宋明允翻身上馬時,袖中的木片硌得手腕生疼。
他望著逐漸模糊的縣衙飛簷,突然笑了——這潭水是深,可他有的是耐心。
反正系統的壽命扣不完,崔家的賬,總得一筆筆算清楚。